回到邕城時，王大錘正在客廳和人打電話，語氣洪亮：
“……對，我侄女從以後就跟我姓王了，以後還要麻煩張校長多關照……入學手續我都托教委的老李辦妥了。”
掛掉電話，正好看見柳絮和柳招娣進來，他招了招手，指了指茶幾上的一張紅紙：
“過來看看，上麵是我讓道公給算的名字，以後招娣姓王，叫王悅，喜悅的悅。派出所那邊我也打好招呼了，明天就去把戶口遷過來。”
柳招娣小心翼翼地捧起紅紙，上麵寫著她的生辰八字，還用毛筆批了新的名字。
王悅，真好聽，像是一個城裡人的名字。
她突然想起在少管所時，管教說過：
“犯了錯就要改，名字也是新的開始，你們出去以後可以改個新名字重新開始。”
那時她隻覺得可笑，名字哪能改變什麼？
可現在捧著這張紅紙，手心卻沁出了汗。
王大錘從公文包裡掏出幾份文件：
“明天就去派出所辦戶口，轉學證明都開好了，一中肯定是去不了，下學期就去民中吧。
進去之後好好待著彆再惹事，不要求你有多好的成績，至少不當文盲，混個學曆出來，之後安排你去讀中專。
還有，我聽老李說少年宮先開了個舞蹈班，暑假期間每周二和周五上課，他家女兒去報名了。
小絮啊，你也帶王悅去報名，這個暑假結束我要看到她會跳舞，你盯緊一點。”
柳招娣嘴唇動了動：“報班得花不少錢吧？我在家和姑姑學就可以了。”
王大錘不以為意的說：“百把塊錢算什麼，我又不是培養舞女，要的可不隻是會跳。
要的是你去上這個課，進入到這個班裡明白嗎？這個課上的同學很多都是乾部子女，你要好好結識。”
深夜，柳招娣被客廳的爭吵聲驚醒，是王大錘和柳絮。
她湊到門板上聽著兩人刻意壓低的音量的談話。
“……你非要把她留下來乾什麼？萬一她以後又惹事……”
“你懂什麼？”王大錘的聲音帶著不耐煩。
“之前叫你去帶蘇渺回來，你竟把關係給弄僵了。
而且她實在太聰明，不好掌控。這丫頭不一樣，她沒退路，隻能乖乖聽我的。再說……”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養熟了，說不定比親生的還好用。”
柳招娣靠在門後，渾身冰冷。
她從昨天就知道，在王大錘的眼裡，她不可能是“女兒”，隻是個可以隨意拿捏的工具。
她想起百貨大樓鏡子裡那個穿著新裙子的自己，想起扔進垃圾桶的舊衣服。
原來所謂的“再見舊生活”，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跳進另一個更華麗的牢籠。
但是，華麗的牢籠裡至少不缺吃喝，至少能人前風光，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生活條件，為了得到這些，其他的東西她都可以拋棄。
柳招娣長舒一口氣，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輕鬆卻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