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以誠相待,直接說明主人尚未歸來,待主人回家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就好。
將心比心,我想鄉親們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房九想了想,遂道:“我覺得可以,那就稟告大管家吧,他人呢?還在門口對峙呢?”
陳楓笑道:“老管家老邪性了,兀自站在門口與一乾老幫菜對罵,句句不落下風,真真兒的寶刀未老!”
“罵起來了?不會動手吧?”
“放心,放心,老管家是什麼人?那是和老家主那等混不吝一起浪蕩江湖過的人精,尺寸拿捏的好著呢,就事論事,處處講理,絕不落人話柄。”
……………………
崔伯安叼著茶壺,一飲而儘,乾澀的喉嚨得以緩解,身體舒適了以後,瞬間又想到幾條論據,馬上精神了起來,站起來指著對麵老頭的鼻子罵道。
“人不學聖人言,與牲畜何異?你今年已逾六十,你在碼頭上扛活,還能抗幾年?你兒子四十好幾,與你一般在碼頭上出苦力,這也就罷了,總歸已經定了跟腳,沒什麼出路。
你孫兒才十三哩,十三!你也想讓他和你們爺倆一樣,日子過得乏味窮苦,一眼就能看到頭嗎?”
“老哥哥莫要罵我,我怎不知道讀書的好處?誰不想家裡出個相公?可相公是誰想當就當的嗎?老陳我祖上世代貧寒,能順遂的傳下香火已經是邀天之幸了,何曾敢有這等奢望?
這世間的文華那是有數的,但凡能高官得做的,要麼是世家大族,要麼是勳貴之後,我家算的什麼?憑什麼和你們比呢?”
“胡說,本朝有的是貧寒士子出人頭地,你怎麼不說?”
“哎呀呀,天爺爺,那怎麼敢比?都是星君下凡,下界曆劫的大能哩,我等怎麼敢比?戲文裡都說了,你可蒙不了我。”
“你這個腦子有點毛病吧?戲文裡的話也能信?誰出人頭地了不得給自己貼金?天上哪來的那麼多下界星君,照你說的,天上的陛下也太昏庸了些,要不哪來這麼多貶斥的星君?這你也信?”
“信呐!哪裡還能沒有貪官哩。”
……
崔伯安的血壓好像也高了,耐了耐性子,努力苦口婆心道:“你看看我,老夫也是苦寒人家出身,還不是錦衣穿得,美酒享得?這都是靠讀書哇。”
“做個管家也不出彩啊,狗腿子還得看人眼色哩。再說老哥哥你姓崔,你家主人也姓崔,這裡麵要沒點關係,我給你當孫子。”
門口眾人頓時哄堂大笑,崔伯安麵上有些羞赧,心裡卻得意不已,要的就是你們笑!你們不笑出來,倒顯得老夫的功力不足哩。
於是崔伯安顯得愈發惱羞成怒,嗬斥道:“反正我家主人做的是好事,容不得爾等羞辱、更容不得爾等門前鬨事!
這個學,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且看著吧,過個五六七年,爾等是高興還是後悔,隻怕到時候爾等要跪在這門前謝恩哩!”
人群中冷不丁傳來一道聲音,那聲音陰陽怪氣的說道:“聽過勸學的,沒聽過騙學的,這等手段,屬實讓人不齒,即便傳的是聖人言,隻怕聖人他老人家也羞於為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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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伯安麵色不顯,卻是手勢微動,示意下人們盯住那個方向,真正的彆有用心之人終於出聲了。
躲在人群中的兩個禦史也一陣皺眉,這話聽的陰陽怪氣,不像個好路數的。
二人竊竊私語道:“我倒覺的崔家的管家說的對,不管手段如何,引導孩童上進總歸不是壞事,或許手段不光彩,可初心卻是好的。”
另一人說道:“也未必,勸人上學哪有套人麻袋的?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你先前沒聽說嗎?這老頭的小孫兒就是在扛活兒的時候被人套走的,若不是大理寺的人還上前解釋了一番,隻怕官府的案卷都要堆不下了。”
“可這等老人家食古不化,你也聽到了,即便孩子千肯萬肯,這家中的阻力屬實讓人絕望呢。”
“嗬嗬,我就是窮苦出身,這事要看命,我家裡能節衣縮食供我進學,說明我命裡合該得此富貴,家人也正和種瓜得瓜的因果,要我說,這崔家就是太過多事,哪有上趕著騙人讀書的,我等學的聖人學問,可不該這麼低賤。”
“不管崔家人緣何如此行事,你也覺得讀書是難得的好事是吧?”
……
另一人沉默以對,或許想起了求學之時的種種艱辛,對那被擄走的少年說不來是鄙視還是嫉妒。
此時,二人身旁有人插話:“我覺得二位仁兄之言,發人深省,讀書嘛,哪有不對的道理,我覺得崔家人做得挺好。”
二人回頭,看到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俊彥側立身旁,儀態說不出的瀟灑,活脫脫的濁世佳公子,賣相一流,就是年齡稍顯大了些。
於是兩位禦史上前見禮道:“敢為兄台哪裡高就?”
那位中年人笑著說道:“好說好說,在下供職國子監,隻是一區區博士爾。”
二人頓時肅然起敬,國子監博士!那可是大唐文華所在,能認博士之人無一不是淡泊名利、誌向高遠的鴻儒,失敬失敬。
其中一人卻有些疑惑,他也是國子監出身,為何不曾見過此人?莫非是新晉鴻儒?自己卻是有些生疏了,改日還需回去看看,免得淡了關係。
“卻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廷旭,見過二位,想來二位是禦史吧?”
“廷姓?這姓氏好生罕見呐,卻不知兄台何以看穿我等身份?”
崔廷旭心道,禦史台哪來的兩個傻缺,進賢冠爾等知道去了,配套的簪子可還在頭上彆著呢,我家可是有一位退役禦史呢,這等物件能逃過我的法眼?
“二位一身正氣,話裡話外透著以民為本的意氣,某家最善觀人,一看二位就是為民請命的好禦史。”
兩句話哄得兩個稚嫩官員找不到北,於是好似被喂了咖啡的牛馬一般,瞬間精神了起來,仿佛留在馬上的綠色官袍都鮮豔了許多。
“二位這是巡查不法事呢?”
二人覺得這廝越看越順眼,遂交淺言深道:“三省的大人們覺得崔家行事不妥,故而派我等前來看看,若果真有不法事,自當直言進諫,上達天聽。”
崔廷旭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原來是這般,我聽聞三省的頭頭不是致仕了嗎?眼下何人發號施令呢?”
“兄台卻是不知,褚大人雖說致仕,可畢竟是為了規勸陛下,因此威望不減,在三省……”
“咳咳,我等還有公務在身,就不聊了。”兩位禦史中,終於有一人醒悟到說的太多,遂打斷了同伴的話頭。
崔廷旭笑道:“無妨,無妨,你們忙,某家也是看這興祿坊門前熱鬨非凡,且過來湊個熱鬨。”
“哦?國子監對此事也關注嗎?對了,想必國子監對此事應該也頗有微詞吧?畢竟聖人言不可輕傳,崔家如此行事,想必是有些輕慢了。”
崔廷旭心道我哪知道?除了領俸祿的時候,我何時登過國子監的門,若不是為了隱匿點私房錢,這單位狗都不去。
“或許未必呢,聖人雲,有教無類,若是天下能多謝學問人,總歸是好事,二位莫要把國子監看扁了啊。”
兩位禦史肅然起敬,紛紛對自己的小肚雞腸羞愧了起來,就是嘛,鴻儒們哪裡會有這等鬼蜮心思?
崔廷旭卻想著,國子監那裡是不是該提前打個招呼,萬一真有人犯賤呢?可自己也沒這個人脈呀?要不還是讓堯兒從陛下那裡施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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