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戌時已過,按常理來說,戶部的衙堂此時應該空無一人,一片靜謐。然而,此刻的戶部衙堂卻異常熱鬨,人頭攢動,聚集著不少人。
在這群人當中,最顯眼的便是李承乾和武照,他們正圍坐在桌前,專注地擺弄著桌上的一堆零碎物品。這些零碎物品看似雜亂無章,但李承乾和武照卻似乎對它們充滿了興趣,仔細地研究著。
不僅如此,六部的各位尚書也都滯留在此處,沒有離去。他們或站或坐,有的交頭接耳,有的若有所思,顯然對這裡正在發生的事情十分關注。
而戶部更是從崔堯開始,幾乎所有的頭頭腦腦都聚集在桌子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李承乾在那裡擺弄。這些平日裡對陛下畢恭畢敬的侍郎、主事們,此時卻顯得有些焦躁不安。隻要李承乾的動作稍微大一些,他們便會忍不住對陛下怒目而視,仿佛隨時都可能開口嗬斥。
幸得靈台尚留一絲清明,才不至於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崔堯看著桌上這一堆龐大繁雜的組合,對著各種符籙疑神疑鬼,於是指著一條刻著乾卦圖案的零件疑惑的問道:“所以,這個卦象到底是起著什麼作用?
你彆告訴我,這些玩意就是靠著這些勞什子圖案才能發動。”
一名四十許上下的閒漢賠著笑臉說道:“頭,您可莫要小看這些符籙、紋飾,這些都是我錢氏曆經三代,皓首窮經才整理出來的東西,就比如這個符籙,便是可溝通天象,驅使神鬼的媒介。
再比如這處的生門,有了此象,才能請那順風耳上神附身,從而達到千裡傳音的效果。”
崔堯鄙視的看著漢子,一字一句的說道:“首先,請叫我尚書大人,頭兒是什麼意思?
再者,你錢氏乃五代吳越國之嫡傳血脈,真真的書香世家,什麼時候和龍虎山的牛鼻子扯上關係了?
這玩意說白了就是一個機器,莫要和什麼神啊鬼啊的扯到一起,牽強附會並不會讓明眼人視若神明,反倒對此物的推行天下產生阻礙。
還有,你吹牛的樣子頗為可笑,方才你還說此物的傳輸距離不過二十餘裡,這會子又對某家說可千裡傳音,那某家倒要問問,你嘴裡到底哪句是實話?還是說覺得此處之人什麼都不懂,可由得你信口開河?”
“大人恕罪,小人,小人一時失言,還請大人寬恕則個!”
那漢子見崔堯變臉,馬上放低了身段,拱手致歉。
李承乾不滿的說道:“你這廝,又耍這副狗臉子,力主將此物納入戶部的是你,翻臉不認人的還是你,你要怎的?
錢愛卿莫怕,朕給你撐腰,莫要怕你家那個頭兒,這廝一向沒個正形。
來來來,錢愛卿,你予朕說說,這物件是怎麼把信息隔空傳送的?莫非裡麵當真養了幾個鬼差?”
褚遂良不滿的勸諫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陛下莫要如此信口開河,就像小崔大人說的,這東西就是個機器,我等想不明白,說明我等的學識還不夠深刻,切不可將不明白的東西都歸結於神鬼之說,這可不是治學的態度。”
李承乾敷衍的點點頭:“褚大人說的是,是朕情挑了,下回注意。”
說罷,又指著那漢子說道:“來來,把你豢養的小鬼叫出來,讓朕開開眼。”
……
……
崔堯玩味的看著自己門下新晉主事,戲謔的說道:“陛下讓你招鬼哩,還不快點?”
那漢子臉色通紅,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隻得求助的看著現場似乎唯一的明白人,乞求解圍。
崔堯搖搖頭,這廝是個天才,就是嘴上不怎麼牢靠,喜好用鬼神之說戲弄旁人,這個習慣可不好。
可崔堯也不好讓這廝坐蠟,若當真因此惡了陛下,累及錢氏子孫,自己可就當真罪莫大焉了。
於是崔堯信手將一個物件扯了下來,問道:“這裡麵主要的成分是磁石吧?”
那漢子扭捏的說道:“大人英明。”
崔堯把玩了一番說道:“這種電磁鐵,你錢氏是何時發明的?”
“大人叫他電磁鐵嗎?倒也貼切,不過我家一般稱之為雷極……”
“嗯?”
“還是大人的名字起得貼切,此物就叫電磁鐵。”
“嗯。”
“此物是我家老祖於陳朝之時就已摸索出了大概性質,並於前隋文帝時期初步組裝成功。
初時,隻可以地下埋著的銅質地龍作為媒介,聲可傳五十步許。
後來及至我朝貞觀年間,首次嘗試以氣為媒介,經過多次實驗改裝之後,便成了如今的模樣,若沒有高屋或山嶺阻隔,大致可傳二十裡許,再遠便雜音渾濁,或聲不可聞,不再可靠。”
崔堯點點頭,這還差不多,總算沒有再胡吹大氣。
“所以某家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不論是有線媒介,還是無線傳播,你錢氏皆有成熟的技術?”
那漢子連忙解釋道:“如果單說線材的話,其實也是可以的。
隻不過我錢氏家族並沒有將銅錠製作成絲線的能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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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呢,對於其他的一些物件,我家倒是曾經嘗試過,而且發現用銀來製作效果最好。銀絲相對於銅絲來說,確實更容易製取一些,但可惜的是,這樣做委實太過奢侈,我錢氏家族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開銷。
其實,大人您所說的那種無需線路就能傳播信息的方法,我錢氏家族反而有更多的經驗。畢竟,氣這種東西是無形的,而且靡費也要少得多呢。”
崔堯頷首:“那麼,你們對於電磁波的研究很深咯?”
“電磁波?大人是指這台機器發出的那種聽不見的神音是嗎?”
崔堯怔了一下,隨即疑惑道:“你們連什麼是電磁波都沒搞清楚,是怎麼直接搞出來無線通訊的?”
“不停的實驗唄,我爺爺當年就提出了這個設想,既然這勞什子可以靠有形載體進行傳播,那麼我們身處所謂的氣,在風力的影響下或是身處高山之時,亦能感受其變化。
那麼憑什麼不能將‘氣’作為一種媒介呢?
至於大人您說的電磁波,也是一次某然的情況下才發現的,我父親深信這就是神啟,故而晚年開始崇信道教。
這機器上的各種符籙,都是我爹昔年親手繪製,您還彆說,感覺這麼一加持,就連信號都好了很多哩。”
崔堯捂著腦袋有些不知所措,這分明應當是大唐科學的巔峰展現。
可卻一無理論支撐,二也無科技樹攀爬的路徑,這玩意按理說根本就不該出現的。
可它就是這麼活生生的展現在大唐的權力中心,讓人莫名驚喜,又不知所措。
“所以,若是讓你將你家族的研究理論以及各種發展明細書寫下來,你根本辦不到是嗎?”
那漢子指指符籙說道:“我爹就是這項神跡的集大成者,這就是他多年的心得體會。”
崔堯指指寫完了陰陽八卦、五行四象的機器說道:“那你爹呢?趕快修書叫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