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監國皇子在甘露殿召開了小朝會,因著陛下搬了新殿,如今這甘露殿自然就留給了李象監國之用。
說是監國,卻是取消了大朝會,往來國事,概是聚在甘露殿中與三省六部商議便是。
否則李象如今還沒有太子的名頭,當真要坐到含元殿上,莫說是禦座,便是禦座一側放張椅子也是僭越。
若是與朝臣一同跪在在下首處,未免也有些不倫不類。
反正大小事務皆由中樞過一道手,而後由留守的各部侍郎與李象窩在小朝會中議一議,也無傷大雅。
今日無甚大事,昨日午後放衙之前,陛下微服之事,各部人手已然陸續通知到。
對於陛下如此一意孤行之事,大夥也沒什麼太大意見,反正朝中時局平穩的讓人犯困,兼之反對聲量最大的禦史台又幾乎被陛下借著某個由頭差點一鍋端了。
又被告知,最近三個月各部自行其是,並取消了大朝會……
於是不少平日裡執著於摸魚之人,早早的在衙門裡點了卯之後,便四散而去。
於是乎,不管是勾欄瓦舍,或是亭台詩會,又或者是左近馬場、賭坊、酒肆……
總之九月初十的這個明媚上午,長安各地的娛樂場所格外繁榮。
要說長安的消費主力軍,還得是這幫子勳官才稱得上是中流砥柱。
就說往日重陽佳節,朝廷也未見得這般大方,可昨日竟是自上而下發了不少的獎金。
便是縣府小吏也有二十貫可拿,於是乎整個長安便似一壺柴火上的沸水,就在這一日,猛然喧鬨起來。
然而,甘露殿中的諸人,卻沒有那般好命,大佬半數出走的情況下,各部侍郎便成了主力軍,不得不耗在此處,陪著監國皇子做做樣子。
嗯……想是這般想的,可未曾想到的是,竟還真的有事!
長孫無忌坐在李象右手旁,拿出一疊卷宗,沉聲說道:“諸位,且傳閱一下吧。”
長孫衝首先感受到了父親態度的不尋常,心道昨夜父親一夜未歸,莫非還真發生了什麼事?
可昨夜自己也曾遣人去詢問,父親卻未留一言,如今看來,許是朝中出事了?
崔民乾身為禮部侍郎,自是也看到了卷宗。
隻是一眼,便感到後背冷汗直流!
這……陛下才將將出京,便發生如此事端?這其中有沒有世家的參與?我博陵崔氏卻是肯定沒有的。
如今博陵崔與清河崔正是好的蜜裡調油,斷不會在此刻做什麼幺蛾子。
不過若是清河崔……崔堯,會不會有動機?
若是果真如此,要不要重新押寶?還是說一條道走到黑呢?清河崔……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在崔民乾胡思亂想的時候,長孫無忌拍了拍手,喚道:“宣大理寺卿狄仁傑進來問話。”
侍立一旁的宮人卻是看向李象,並未答話。
李象卻奇怪的望著內侍,片刻後才說道:“你聾啦?趙國公的吩咐都聽不見?”
那內侍麵露錯愕,心道是咱家聾了,還是你癡傻了,現在你是頭兒哇?怎得還容旁人發號?
卻也趕忙收拾心情,恭敬地說道:“奴婢一時恍惚,還請殿下恕罪,這便去。”
長孫無忌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低聲問道:“這內侍是何人?”
李象答曰:“王力士嗎?自小隨本王一同長起來,說來還是皇爺爺送給本王的,剛來的時候才五六歲,平日裡也機靈的很,今日許是精神不濟,倒是怠慢趙國公了。”
長孫無忌搖頭:“無妨,此乃忠謹之人,殿下還需善待才是。”
崔民乾此時便發問道:“殿下,右相,此卷宗末尾為何含糊其辭?那名客卿既然吐口,可關鍵的口供呢?為何……”
長孫無忌搖頭道:“並非含糊其辭,而是老夫將最後一頁抽走了。”
“為何?”
“道貞莫急,老夫自有如此的道理,稍後由大理寺卿口述,爾等自能明白。
不留於紙上,乃是為了給陛下留一個餘地,不至於讓陛下進退不得。”
崔民乾叉手道:“莫非右相信不過我等?”
誰知長孫無忌聽此言辭,竟是沒有如何婉轉,輕輕嗯了一聲。
……
不多時,狄仁傑便入了甘露殿,他今日坐堂大理寺,並未提前跑路摸魚,而是一直在等候著,他知道,今日肯定有事!
如今已是永徽四年!竟還有這等事發生,委實匪夷所思!
這個時間點,說太早又是有些晚了,說太晚,卻也是有些早了。
要麼,永徽初年,要麼你等到末年,再不濟你等個災年也算。
平白無故的來這麼一出……
屬實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