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深處,火堆向西三十餘步,有個三尺來深的淺坑,坑中遍布著焚燒過的餘燼。
黑色的枝柴與灰白的炭灰散落在圓坑中,卻有一番蒼涼的美感。
可是這種美感卻被幾串細碎的腳印破壞,三尺方圓的坑洞本是來往旅人圍爐夜話的寶地,從火坑中黢黑的燒痕和餘燼便可管中窺豹。
可如今小小的火坑中,卻擠滿了人!
當真是字麵意義上的擠滿了人,三尺方圓,竟是擠著八九人!
李承乾扶著武照擠在最中間,褚欣兒拉著褚遂良緊隨其後,前方趴著的兩個婦人分彆是薛禮的夫人柳氏與裴行儉的夫人庫狄氏。
老許被擠到了火坑的最外圍,也就是褚遂良的身後,他的左手還拉著一個小娘,這小娘卻是楊續業的妹妹楊玨兒。
而火坑的外側卻有一人緊貼著地麵,手中拿著一支單筒望遠鏡,死死的盯著火堆方向。
楊續業不是不想盯住官道那邊,實在是這望遠鏡沒那勞什子夜視功能,隻能盯住第一現場,守株待兔。
“發動了嗎?啊?你若是看不清,換朕來掠陣。”李承乾半點不慌,倒是透出一股子興奮勁!
江湖啊!這就是江湖。若不是還有幾分理智,這廝便要忍不住跳將出來,與賊人大戰三百回合。
“沒呢,還沒動靜……不好!”楊續業突然低聲驚呼道。
“怎麼了?怎麼了?打起來了嗎?”李承乾跳著腳的蹦,得虧老褚拽著他的褲子,否則撒手便要沒。
“沒什麼,隻是裴將軍喝了一口在下送過去的酒。”
李承乾氣急敗壞的訓斥道:“你這廝,一驚一乍的,喝口酒怎麼了?拿來給朕看看!”
說罷,李承乾跳起來奪過楊續業手中望遠鏡,凝神看去。
“欸?我說,楊家親戚,你給裴愛卿酒裡下毒了?好好的,怎麼把酒壇子摔了?”
“沒有。”楊續業聲音明顯帶著心虛。
“那就是給誰發暗號呢?摔壇為號對吧?朕一看便知!”
楊續業含糊的答道:“大抵是吧,在下不太清楚。”
褚遂良與許敬宗默不作聲,不約而同地曲起四根手指,褚遂良莫名地向後看了一眼,看到許敬宗也是如此,二人便相視一笑。
無聲地比著口型:“四十金。”
褚遂良拍拍小女兒手,示意她莫慌,便悄悄靠向後方,與許敬宗湊到了一起。
“延族,依你看來,賊人會否是蜀中來人?”
許敬宗搖頭:“不會,若是吳王,不會這般容易,也不會這般草率。”
“也是,若是吳王殿下,絕不會這般容易便得到我等的行蹤。”
許敬宗還是搖頭:“我是說,若說是吳王殿下的人手,絕不會這麼容易便滲透進來,老夫雖然不知英國公如何安排的護衛,但老夫能肯定,絕對不是吳王倉促派出來的人手能夠突破的。
況且,時間上也來不及,重陽日開拔,是陛下五日前才告知我等的,除了長安,彆處沒有電台,以飛奴的速度來說,太勉強了。”
“有道理,那草率呢?”
“若果真是吳王,他便是有此等通天手段,滲透到你我近前,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
怎麼會隻有二十餘名刺客?
不是老夫太過樂觀,便是二十名頂尖高手,隻怕都不夠外邊那三個莽漢玩的。”
褚遂良皺眉道:“老夫曾在話本裡看過,江湖上的頂尖高手,比之軍中悍將,要強的多啊?當然,老夫不是說草莽人士能抵得過軍陣,就是說單打獨鬥什麼的……”
許敬宗搖頭:“噱頭罷了,你不是不知道市麵上的話本都是什麼成色,說是屎裡淘金都差不多。登善呐,老夫勸你少看些話本,容易壞腦子。
便是想想也知,古話說的話,學得文武藝,貨於帝王家!
哪個缺心眼的有一手好武藝,會混跡草莽?我大唐府兵中出人頭地的好漢比比皆是!
這麼多例子放在眼前,誰會想不開?”
“若是死士呢?”
“死士也是人,是人便有痕跡,聲名鵲起的人是瞞不住的,籍籍無名的人便是沒有多少經驗,比不得沙場悍將。”
“可崔堯……行嗎?”褚遂良皺起了眉頭。
“喲嗬?心疼女婿了?我看你呀,是關心則亂,我問你,軍中以何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