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為何就這麼放過她？”東方曜抬手摘下玄色兜帽，幾縷銀發隨著動作滑落額前。他劍眉緊蹙，聲音裡壓著三分不解。
“跑不掉的。”重明聞言，指尖一頓，琉璃盞中的血色酒漿微微蕩漾。
“這場大戲，才剛剛開始。”忽然，他揚手將殘酒潑向窗外，驚起簷下一群寒鴉，“她會自投羅網的。”鴉群驚飛間，他袖中一枚黑玉棋子"嗒"地落在星盤正中央。
校場中央，聲浪如潮。八麵牛皮大鼓齊齊擂動，銅鈸相擊之聲穿雲裂石。兩隊金獅踏著鼓點騰躍而起，紅獅鬃毛獵獵如烈火焚天，金獅鱗甲燦燦似旭日東升。但見獅首猛然一昂，吐出一道三丈朱紅錦緞。
獅尾翻飛如浪，旗麵在罡風中劇烈翻卷，獵獵作響之聲震耳欲聾，竟將四周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儘數壓下。忽一陣疾風掠過，所有旗麵齊齊向南翻飛，如千軍列陣般整齊劃一，場麵蔚為壯觀。
“好～無～聊～啊～”天競懶洋洋地支著下巴，纖指在檀木欄杆上敲出斷續的節奏。她忽然直起身子，青絲隨著動作揚起一道弧線，這聲拖得極長的抱怨清越透亮，硬生生刺破了場上的鼎沸人聲。
鄰近幾個門派的弟子齊刷刷轉頭，正瞧見她一腳踏在欄杆上，杏眼裡閃著不耐煩的光：“要打就快些！磨蹭什麼呢？”
“你不管管你家丫鬟？”鄰座一位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擰緊了眉頭，滿臉嫌惡地斜睨著天競，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什麼不堪入目的臟東西。他將身子往反方向挪了挪，生怕沾染到什麼晦氣似的。
“我不認識她。”埃卡特琳娜優雅地端起青瓷茶盞，血色眼眸自杯沿上方冷冷一瞥，她的聲音如冰刃劃過琉璃，字字分明得讓人無法質疑。她垂眸輕啜一口香茗，又淡淡補了句：“也許是哪家走失的瘋丫頭。”
就在這時，隻見擂台下人群忽地分開，一名身形魁梧的壯漢穩步踏上擂台。他身著簡樸的粗布短打，每走一步，厚重的棗木板便發出低沉的悶響。那沉穩的步伐與挺拔的身姿，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諸位英雄有禮！在下武盟武二，承蒙重明掌門青眼相待……”那壯漢雙臂一展，抱拳環視四方，聲若雷霆貫耳，說話間朝空無一物的主座方向深深一揖，腰間玄色板帶隨動作繃緊。
“此番武林盛會，受邀當做裁判。”話音未落，他足尖驟然發力，一股雄渾內力自腳底貫入擂台。
但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座擂台劇烈震顫，棗木台麵應聲炸裂，木屑紛飛間一圈渾厚氣浪排山倒海般向四周擴散。近前的繡金大旗被氣浪掀得瘋狂翻卷，旗麵拍打之聲猶如驚濤拍岸，連碗口粗的旗杆都被震得"咯吱"作響，幾欲折斷。
“三拳吧，三拳都算抬舉他了。”天競撇撇嘴，指尖無聊地卷著一縷發絲，她輕蔑地哼了一聲，杏眼裡滿是不屑。說罷還故意打了個哈欠，身子往欄杆上一靠，活像隻慵懶的貓兒。
“武盟乃武林泰鬥，豈容不知來曆的黃毛丫頭在此大放厥詞？”鄰座一位身著錦袍的老者冷哼一聲，手中茶盞重重頓在案幾上，他花白的長須氣得直顫，枯瘦的手指直指天競，“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當真是……”
話未說完，忽見一道寒光閃過，老者指尖的玉扳指"叮"地斷成兩截，滾落在地。天競依舊倚在欄杆上，隻是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塊飛蝗石。
“所以我們還是要講自信，隻要你自信，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天競突然一個鷂子翻身，她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袖，嘴角揚起明媚的弧度，同時不忘著指尖輕點下巴，作思考狀。
“你坐好吧。”埃卡特琳娜輕彈食指，一縷寒芒自指尖激射而出，"啪"地擊中天競膝窩。她垂眸輕啜香茗，連睫毛都未顫動半分。
天競"哎呀"一聲跌進座椅，整個人像沒了骨頭似的癱軟下來。她一邊揉著微微泛紅的膝蓋，一邊撅著嘴嘀嘀咕咕，活像個受氣的小貓。最絕的是那雙杏眼，眨巴眨巴竟真的擠出兩滴晶瑩淚花，掛在睫毛上將落未落，任誰看了都要心軟三分。
“恭請天下一代掌門，東方曜！”武二忽然後撤三步，雙臂如展翼般一振，聲若龍吟般響徹全場。
話音未落，十八名執旗使同時振臂，繡金大旗"嘩"地一聲齊齊轉向主座。金線繡就的日月紋在陽光下流光溢彩，旗麵翻卷之聲猶如驚濤拍岸。全場霎時寂然。上千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望向那九丈高的主看台，連風聲都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大畜牲來啦。”天競依舊蜷在座位上，眼眶泛紅，鼻尖微皺，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她小嘴一癟一癟地抽泣著，手上還不停地揉著膝蓋，任誰看了都要心生憐惜。可偏偏那雙杏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唇瓣紋絲未動，卻有一線細若遊絲的密語，悄然鑽入埃卡特琳娜的耳中。
“就是這個東西和舊神有染？”埃卡特琳娜血色瞳仁驟然收縮如針，指尖在青瓷杯沿輕輕劃過，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她麵上依舊波瀾不驚，杯中的紅茶不知何時已凝出一層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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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那個時候，不過遲早要現原形～”天競抬起袖子假意拭淚，寬大的袖擺恰好掩去唇角狡黠的弧度。她肩膀還配合著抽動兩下，發出幾聲嗚咽，可那雙杏眼裡分明閃著惡作劇得逞般的亮光。待袖角落下時，她已換回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唯有最後那句的尾音，俏皮地上揚。
“眾位先靜一靜。”東方曜緩步踏入擂台中央，唇角噙著一抹春風化雨般的笑意，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烏木杖尖輕叩台麵，發出三聲清脆的"咚"響。
他一頭霜雪白發在日光下流轉著淡淡的銀輝，非但不顯老態，反為他平添幾分超然物外的氣韻。台下眾人不自覺地屏息凝神，隻覺這位掌門當真如謫仙臨世，卻無人察覺那杖尖每敲一次地麵，便有一縷肉眼難辨的黑氣滲入擂台縫隙。
“哼。”天競指尖不著痕跡地輕撫過腰間那柄殘劍，斑駁的劍柄忽地泛起一層月華般的柔光。那光暈溫潤似玉，如薄霧般縈繞在殘缺的劍身上，既不刺目也不張揚。
“此番武林盛會，還望諸位能牢記以武止戈的道理。”東方曜玄色袖袍輕揚，手中烏木杖在青石地麵上叩出三聲悶響，那烏沉沉的杖身看似樸實無華，卻在陽光下隱約透出紫檀般的幽光。他每說一個字，杖尾便在地麵輕叩一下。
“好！”不知從哪個角落率先爆出一聲喝彩，緊接著，喝彩聲如野火燎原般席卷全場。有個虯髯大漢拍案而起，震得桌上茶盞叮當亂跳；幾個年輕弟子激動得直接踩上了凳子，衣袖翻飛間差點打翻燈盞；就連向來矜持的名門閨秀們也忍不住以扇掩麵，小聲叫好。
東方曜手中烏木杖重重一頓，擂台後方八名壯漢應聲抬出一口玄鐵寶箱。箱蓋開啟的瞬間，寒光乍現，但見一柄玉劍靜靜躺在紅綢之上，劍身修長如秋水，方晝則見影而不見光，方夜見光而不見形，??然而過，隨過隨合，覺疾而不血刃，無愧於：靈台宏遠，馳霄練於霜鐔。
“此乃我天下一門珍藏的名劍，霄練。”他輕撫過霄練劍脊，指尖與溫潤玉質相觸的瞬間，劍身竟自行發出"琤～"的清越鳴響，如冰泉滴落深潭。那音色不似金屬鋒芒，倒似昆山玉碎，在擂台上空縈繞三匝，“今日特取來，贈予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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