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柄絕世寶劍~”天競指尖在扶手上輕敲出一串不規則的節奏,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微微眯起杏眼,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狡黠的陰影,活像隻發現了肥美獵物的小狐狸,正盤算著該怎麼下口。“就不知……是從哪個墳頭刨出來的?”
“怎麼說?”埃卡特琳娜血色瞳仁微微收縮,眼底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她並未轉頭,隻是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一叩,一道冰冷的傳音便精準地刺入天競耳中
“霄練、含光、承影……”天競如數家珍般一一屈起手指,唇邊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她目光灼灼地望向擂台中央那柄名劍,眸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彩。唇角幾度開合,卻始終未泄出一絲聲響,“當年吳王闔閭那老狐狸得到了含光和承影,藏在虎丘劍池底下……唯獨這霄練……”
天競說到關鍵處突然收聲,硬生生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她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摸出顆蜜漬梅子,往空中一拋,精準地用嘴接住。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嚼著,還不忘衝埃卡特琳娜眨眨眼,活像隻剛偷了燈油的小耗子,又得意又欠揍。
“你……算了,給我一顆。”埃卡特琳娜眉心微蹙,額間隱約可見一道青筋跳動。她血色眼眸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無奈,氣得將那上好的青瓷磨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
“都有都有。”天競眼角眉梢瞬間綻開明媚笑意,手腕一翻便從袖中變出個錦囊。她獻寶般解開絲帶,嘩啦啦倒出七八顆晶瑩剔透的糖霜蜜棗,自己先叼住一顆,腮幫子立刻鼓起個小包。
“接著!”她指尖輕彈,一顆蜜棗劃著弧線飛向埃卡特琳娜。餘下的被她捧在手心,獻殷勤似的遞到何家姐妹麵前,聲音甜得能沁出蜜來,“萍姐姐、婷妹妹也嘗嘗~”
“嗯。”何婉婷正了衣領,指尖在齊耳短發上輕輕一捋,才接過蜜棗。她抿嘴淺淺一笑,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透著股子書香門第特有的文靜勁兒。
“我宣布,武林大會,正式開始。”東方曜手中那柄烏木蟠龍杖驟然砸落,杖尾與青石台麵悍然相撞,竟炸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爆裂聲如霹靂當空,震得前排幾名年輕弟子麵色發白,手中兵器"當啷"落地,踉蹌著連退數步才勉強站穩。
銅鑼猝然炸響,聲震四野。十八麵玄底金紋大旗應聲翻飛,旗麵獵獵作響,在晴空下劃出耀目的金色浪濤。場邊三十六名黑衣弟子同時抱拳躬身,鐵靴猛踏青石,"轟"的一聲巨響,連地麵都為之震顫,驚起一片飛鳥。
兩名彪形大漢煞有介事地"吭哧吭哧"抬著一塊看似重逾千斤的"青石"登台,古銅色的臉龐憋得通紅,太陽穴上青筋暴起,額角還滲出幾滴"吃力"的汗珠。那"青石"邊緣刻意做出風化剝蝕的痕跡,表麵紋理更是仿造得與真品無異,連最細微的裂璺都纖毫畢現——實則不過是塗了青灰漆的輕質石膏板。
當這塊"千斤巨石"被鄭重其事地安放在表演者胸膛時,木質舞台配合地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呻吟。表演者憋著笑意,胸口如風箱般劇烈起伏,從牙縫裡擠出綿長的“嗯”聲,活似在運足全身氣力。台下觀眾卻渾然不覺這場精心編排的滑稽戲,幾個稚童更是嚇得捂住眼睛,從指縫裡偷瞄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轟!"一聲悶響,大錘結結實實砸在"青石"上,震得台麵都顫了顫。表演者配合地"哎喲"一聲,胸口猛地一沉,仿佛真被千斤重壓所製。可那"青石"卻紋絲未動,連道裂痕都沒有,畢竟石膏板哪經得起這般架勢?
一聲脆裂的清響驀地炸開,那塊"青石"竟似薄冰遇重錘,瞬間崩解。碎屑如雪霰般簌簌迸濺,在燈光下劃出細密的銀線,紛紛揚揚灑落在表演者衣襟上。那粉末輕盈得幾乎要飄起來,在空氣中織出一層朦朧的霧靄。
天競半倚著雕花欄杆,指尖在朱漆木欄上漫不經心地遊走,敲出散漫的節奏。陽光斜斜地掠過她微蹙的眉梢,在眼底投下一片譏誚的陰影。
“喂,台上的!天競足尖一點,整個人輕巧地躍上座椅邊緣。她雙手飛快地卷成喇叭狀貼在唇邊,清亮的嗓音驟然劃破喧囂,“要演就演點真格的!”
“我發現跟你出來是一個錯誤。”埃卡特琳娜神色淡漠地將茶盞擱在案幾上,青瓷底與紅木扶手相觸,發出"叮"的一聲清響。她指尖在杯沿停留了片刻,才緩緩收回,血色瞳仁中閃過一絲隱晦的懊惱。
“尊貴的埃卡特琳娜大人~您這就不懂行了吧?”天競歪著頭,她促狹地眯起一隻眼,指尖一枚銅錢滴溜溜轉個不停,在陽光下劃出金燦燦的弧光。
“確實無趣的很,下麵應該就是金槍鎖喉了。”何婉婷無意識地往鼻梁上一抬,卻摸了個空,她略顯尷尬地抿了抿唇,急忙端起茶盞掩飾,卻掩不住耳尖泛起的一抹緋紅。
果然,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踏著沉重的步伐登場,古銅色的腱子肉在陽光下泛著油光。他們肩頭那杆號稱"百煉精鋼"的長槍寒光凜凜,槍尖還特意係了條豔俗的紅纓,可走近了就能看見槍身上幾處掉漆的斑駁,槍杆與槍頭連接處那道明顯的螺紋接口,活脫脫是夜市地攤上二十文錢的伸縮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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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者卻擺出副視死如歸的架勢,抱拳行禮時下巴都快仰到天上去了。當那"鋒利"的槍尖抵住他咽喉時,他渾身恰到好處地打起擺子,喉結誇張地上下滾動,惹得台下幾個紮總角的小童驚叫連連,有個穿紅襖的女娃娃甚至嚇得把糖葫蘆都掉在了地上。
“無趣。”天競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倦怠的陰影。她隨手扯過腰間繡著暗紋的綢帶往眼上一蒙,聲音裡浸著濃濃的困意:“等這群江湖騙子耍完把式,真有人動手了再喊我。”
說罷便往欄杆上一靠,發絲順著朱漆木欄垂落,在風中輕輕搖曳。隻是那看似放鬆的指尖,卻始終若有若無地搭在劍柄上。
“咣~”又是一陣浮誇的鼓角齊鳴,銅鈸敲得震天響,活像要把看客的耳膜都震破。天競連眼皮都懶得抬,隻是傳來一聲輕嗤:“吵死了~”
遠處樹梢,一隻麻雀被鑼鼓聲驚得撲棱棱飛起,掠過天競的發梢。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仿佛這場鬨劇還不如一場午後的清夢值得她在意。
突然,一陣清越的劍鳴破空而來。天競綢帶下的睫毛微微顫動。兩名白衣弟子翩然落於擂台,衣袂翻飛間帶起凜冽劍氣。左邊那位手腕輕抖,三尺青鋒頓時化作漫天寒星;右邊那個足尖一點,劍走遊龍竟在青石板上刻出深深劍痕。
“嘖~這算什麼劍法?”天競突然扯下蒙眼的綢帶,露出一雙閃著寒光的眸子,她指尖不耐煩地叩擊著欄杆,“我當年要是這麼打架,怕是剛出穀就被幾個要飯的揍得連親娘都認不出來。”
“你當年究竟乾過什麼事情?”埃卡特琳娜血色瞳仁微微一縮,聲音忽然壓低,盞中紅茶不知何時已凝出一層冰霜。
“八百年前的破事兒了,提它乾嘛~”天競正"哢吧哢吧"嗑著瓜子,聞言隨手一甩,瓜子殼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她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唇邊還粘著半片瓜子皮,說著突然一個激靈,整個人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彈起來,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欄杆。
“喂!快瞧那邊!”她突然一把攥住埃卡特琳娜的袖口,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另一隻手指向擂台左側,指甲上還沾著方才嗑瓜子留下的碎屑,“左邊那個要得手了!我早瞧出他步法藏著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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