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一盞青瓷油燈幽幽燃著,昏黃的燭火在穿堂風中微微顫動,將雕花窗欞的紋路拓印在青磚地麵上。燈影婆娑間,檀木家具的輪廓在牆麵上蜿蜒流轉,忽明忽暗的光暈為整個空間蒙上一層朦朧的紗幕。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怎麼有閒工夫來找我了?”風鈴兒頭也不抬,撫過雁翎刀冷冽的刃口,錦帕在刀身上來回遊走,拭出一泓秋水般的寒光,話音中透著幾分疏離。
“主上吩咐了,”鐵麵生冷硬的嗓音在廂房內回蕩,鐵甲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沉悶的碰撞聲,“讓你去"敲打敲打"那些不長眼的山賊。”
“記著,三日後,供奉一文都不能少。”他刻意在"敲打"二字上咬得極重,麵具下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整個人像一柄出鞘三分的陌刀,雖未顯鋒芒,卻已透著森然寒意。
“主上這般惦記,怎麼不親自來見我?”風鈴兒指尖一頓,雁翎刀在燭火下折射出一道冷冽的弧光。她抬眸輕笑,眼尾卻凝著霜色。話音未落,刀尖已挑起案上賬簿,紙頁翻飛間驚起一室浮塵。
“主上日理萬機,哪是我們這些下人敢揣測的?”鐵麵生麵具在燭火下泛著幽光,內裡甲胄發出毒蛇吐信般的窸窣聲。麵具眼洞中兩道寒芒如淬毒的針,將空氣都釘得凝滯。那刻意拖長的尾音仿佛鏽刃在磨刀石上緩緩拖曳,每個字落下都在青磚地上砸出冰碴。
“哼。”風鈴兒手腕一翻,雁翎刀"錚"的一聲滑入鮫皮鞘中,餘音在梁柱間久久震顫。她斜倚窗欞,將賬簿隨手拋在案上,“告訴主上,三日後供奉自會備齊。”
暮色四合,殘陽如血,將山寨浸染在一片猩紅之中。這山賊巢穴依絕壁而建,木柵欄上倒插著森森白骨,寨門前懸著兩盞人皮燈籠,在陰風中搖曳不定。
寨中正廳乃是以整根黑鬆木搭建,簷下掛著七顆風乾頭顱,皆怒目圓睜。廳內鋪著斑駁虎皮,主座上斜倚著個獨眼大漢,臉上刀疤如蜈蚣盤踞。十餘名嘍囉分列兩側,腰間佩刀血跡未乾,正就著陶碗痛飲血酒。
後山絕壁處鑿有石窟,內裡幽深曲折,壁上插著鬆明火把,照得洞中鬼影幢幢。洞底水牢腥臭撲鼻,鐵鏈上鏽跡混著暗紅,不時傳來囚徒微弱呻吟。
寨牆箭樓上有嘍囉執弓了望,箭垛旁堆著滾木礌石。忽聽得寨外老鴉驚飛,那寨主猛地拍案而起,酒碗中血酒蕩出三滴,正落在虎皮座前未乾的血漬上。
“哈,呼~”風鈴兒獨立危崖之巔,腳下千仞深淵吞吐著幽暗霧氣。朔風怒號,卷得她暗紅勁裝獵獵作響,她閉目調息,任寒月清輝灑落眉間,每一次吐納都引得四周鬆枝簌簌顫動。待睜開眼時,遠處山寨的篝火已在她眸底燃成兩簇鬼火,腰間雁翎刀似感應到殺氣,在鞘中發出龍吟般的輕鳴。
風鈴兒足尖在崖邊青石上一點,身形驟然騰空。夜風呼嘯間,她雙臂一展,兩道抓鉤自護腕中破空而出,如蒼鷹利爪般撕裂夜幕。
"鏗!鏗!"兩聲悶響,倒鉤深深楔入箭樓木柱,火星四濺。她借勢淩空翻卷,暗紅勁裝在月下綻開血色曇花,束發絲帶如潑墨般在身後揮灑。
“有……”箭樓上的嘍囉剛張開嘴,喉間便挨了一記淩厲的手刀。風鈴兒的身影如鬼魅般掠過,那嘍囉隻覺頸側一麻,眼前天旋地轉,未及出聲便軟倒在地。
“你……”與此同時,另一名守衛的驚呼聲戛然而止,風鈴兒的足尖已點中第二人太陽穴。"砰"的一聲悶響,那壯漢重重撞上箭垛,震得簷下骷髏頭"哢嗒"相撞。
月華如水,照見兩具癱軟如泥的身軀。風鈴兒踏著箭樓飛簷直撲主寨。夜風卷起她身後散落的枯葉,在青瓦上擦出沙沙輕響,恰似閻羅簿上又添兩筆朱砂判詞。叮當聲裡,寨中最後一盞燈火應聲而滅。
“啊~”幽深的甬道內,巡邏守衛的哈欠剛打到一半,突然化作一聲短促的驚叫。風鈴兒的身影從石壁陰影中閃出,如穿花蝴蝶般在他頸後要穴連點三下。
那守衛雙目圓睜,手中火把還未落地,就被她輕巧接住。火光搖曳間,但見紅袖翻飛,她已扶著癱軟的守衛緩緩靠牆坐下,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安置一個熟睡的孩童。甬道儘頭,另一支巡邏隊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
“去。”風鈴兒袖中突然掠出一道身影。那木燕振翅而飛,翅緣薄刃在火光中劃出數道冷芒,徑直穿過甬道。隻聽"嗤嗤"幾聲輕響,儘頭的火把應聲而滅,整個甬道頓時陷入黑暗。
“什麼人!”暴喝聲炸響的刹那,風鈴兒的身影已如紅雲般飄至出聲者身前。那守衛隻覺喉間一涼,雁翎刀的寒芒已抵在他咽喉三寸之處,刀身上映出自己驚駭欲絕的麵容。
“噓。”風鈴兒指尖順著刀背輕輕一劃,雁翎刀頓時發出龍吟般的顫鳴,在幽暗的甬道中蕩出攝人心魄的回響。她眸中寒光乍現,突然翻腕用刀柄向後一送,精準敲在守衛風府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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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守衛渾身一僵,手中腰刀還未脫手,就被她雲袖輕卷穩穩托住。整個動作行雲流水,連刀鞘上的瓔珞都未曾晃動分毫。倒地的身軀被她用足尖一勾,輕輕安置在陰影處。
她身形如鬼魅般遊走,踏著磚縫間的月光碎影,每一步都精準落在守衛視線的死角。足尖點地無聲,連地上積塵都未驚動。指節不時輕叩石壁借力,在甬道中騰轉挪移時,始終與懸掛的銅鈴保持著毫厘之距。
待她掠過之後,青磚地麵上的薄塵依舊平整如新,連最細微的足跡都未留下。那些懸於暗處的機關絲線紋絲未動,淬毒的捕獸夾仍保持著蓄勢待發的姿態。
“呲~”突然,前方石壁縫隙間"嗤"地噴出濃稠紫煙。風鈴兒手腕一翻,絳色紗巾已嚴嚴實實掩住口鼻,同時從袖中抖落一枚琥珀色香丸。
那香丸入口即化,風鈴兒隻覺得舌尖頓時泛起薄荷般的凜冽。那藥力循經而上,先入心經,如醍醐灌頂般豁然開朗;再走督脈,令五感倍增。她眼中紫煙頓成透明,耳中連三丈外毒針機括的上弦聲都清晰可辨。
毒煙中,三道黑影呈犄角之勢逼近。風鈴兒倏然閉目,耳畔青絲無風自動,竟從氣流微顫中辨出第四人正從穹頂石隙間倒懸而下。四人配合無間,顯然訓練有素,每一步都踩著同伴的呼吸節奏推進,將包圍圈縮得滴水不漏。
風鈴兒身形倏然凝立,周身氣勁如潭水暗湧。她雙目似閉非閉,凝神於三尺鋒刃之上。刀尖微微顫動,寒芒吞吐如靈蛇吐信。忽見她出手時若驚雷乍破。刀光乍現,恰似冷月瀉輝,看似輕描淡寫的一記斜挑,卻暗含劈山斷嶽之勢。刃鋒過處,氣勁激蕩。
她刀鋒再動,如文人執筆揮毫。起手一記橫斬,寒芒自左而右平抹敵喉,恰似宣紙上第一道墨痕;繼而刀勢斜掠,一撇一捺交錯而出,森冷刃光織就天羅地網,將敵手上三路儘數封死。
突然,風鈴兒兀地變招,腕底忽翻,刀尖如蜻蜓點水般倏然前探。那看似輕靈的一點,實則蘊含穿石之力,恰似狂草收筆時那記力透紙背的頓挫。三尺青鋒由劃轉刺,如毒龍出洞,直取膻中大穴。
四式連環,刀走龍蛇。但見寒芒織就的"太"字最後一筆方成,四道黑影已如朽木般頹然栽倒。風鈴兒刀勢倏收,四道寒芒如走龍蛇,當空劃出一個淩厲的"太"字。最後一筆落定,四名敵手身形驟然凝滯,咽喉處各自現出一點朱砂般的血痕。
隨後,她手腕輕旋,雁翎刀錚然歸鞘,恰似名家揮毫。刃上血珠連成一線,淅瀝瀝墜在青石板上,那四名人幾乎同時跪倒,又同時撲地,倒地時衣袂翻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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