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見低垂的雨雲,周圍卻依舊響起了細雨落下的的淅瀝回聲。
此時城市裡的街道就像被朦朧的雨霧織進了半透明的繭。
隻見周圍的大樓失去了往日的清晰,隻剩下警車與信號燈在一片朦朧中閃爍著紅藍交接的光斑。
地麵上,一具又一具蒙著布的屍體被警員陳列在外。
不斷蔓延的血漬連白布邊緣垂落的水珠都染成了一片暗紅。
而在不遠處,大批獲救的人質正披著防寒毯,靠在工廠的防雨棚下邊躲雨。
他們當中或是有人喜極而泣,激動地與周圍人相擁。
或是有人老淚縱橫,在呐喊聲中儘情抒發這段時間的壓抑。
膚色各異的警員正在清點人數,分發熱湯與餅乾,醫護人員正推著擔架來回奔跑,對病重的人員緊急送醫。
看著這一幕,同樣臥底多年的特工也自覺終於脫離苦海。
凶悍的臉上根本壓不住嘴角,他一邊張開手臂,任由身後的同事幫他剪開仿真皮膚,從中取出一枚微型監聽器。
一邊笑容滿麵地與同事吹牛逼道:“哎喲我去,我這方言都快醃入味了,總算是等到上麵開始收網了。”
“我跟你們講,你們要是來得再晚一點,我怕不是真的要當上這片地區的老大了。”
“啊對對對,瞧瞧這豪氣的金頭皮帶,謔,再看你這兩年不見就膨脹了這麼多的肚子,一看就知道過的是吃香喝辣的苦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嗷!”
“那可不,這段時間我過得實在太痛苦了,但好在我用堅定的意誌抵擋住了考驗,並用行動證明了我對組織和國家的忠誠……”
麵對同事翻著白眼無語的吐槽,特工嘿嘿笑的臉上沒有不好意思。
倒是在他身邊被拷上手銬,準備一起帶走的馬仔同樣也是一臉開心,他傻樂道:
“嘿嘿,接下來我隻要坐牢就行了?大哥我就知道跟著你準沒錯!”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麻煩你一下,等回去以後幫我給家人報個平安?就說我去坐牢了不用擔心我。”
“還有就是我現在報答不了大哥的恩情,但是我向您發誓,等我出來以後一定為大哥鞍前馬後,上刀山下火……”
似乎感受到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滿臉無奈的特工連忙擺手:
“哎彆彆彆,我現在不是你的大哥了,家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進去以後好好改造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哎,那怎麼行?我這不是忘恩負義嗎?再怎麼說,也得把老大這些年帶我去洗腳的錢給還上……”
“都說了不用……等等,你們這是什麼眼神?喂,你們不要誤會啊,我們真的是字麵意義上的洗腳……”
看著對方滿頭大汗的解釋,周圍看戲的人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場上的氣氛頓時一派和諧。
隻不過有人在歡聲笑語,自然也有人獨坐一旁沉默不語,暗自傷神。
此時,身披雨衣的行動隊長邁步來到了某個偏僻的角落。
四下搜尋,很快就發現一名手持匕首的少年正垂首坐在箱子上,單薄的身影在朦朧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渺小。
他眼神空洞,就像一個局外人在靜靜地旁聽遠處歡騰的聲浪。
“今晚突擊小組都輪換了一回,就你和你的同伴從頭到尾都沒下火線,累了吧?補充點電解質。”
隊長說著,隨手將一瓶未開封的飲料扔過去。
接著他也不說什麼安慰或者敷衍的話,隻是掀開雨帽,挨著少年坐下,直截了當地表示:
“我幫你問過了,包括這處藏匿點在內,我們還是沒找到你家人的下落。”
“不過話也不能說得太死,大家還在對人質進行甄彆,指紋對比組還沒傳來報告。”
“也許,我是說也許,過段時間可能會有好消息傳來……”
阿龍聞言嘴唇翕動,但最終想不出該說什麼。
隻能無言地猛灌飲料,瓶身因手指的用力而發出哢哢的響聲。
見狀,隊長悄悄歎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這才接著繼續道:“不過嘛,其實還有一個不算可靠的預測。”
“有消息稱,那位親自帶隊綁架你家人的異能者,在今天完成任務以後並沒有立刻回到組織,而是連同身邊的人一起,在傍晚的時候出現在了北方供水局的位置。”
“因此我們的同事猜測,很有可能你的家人也被他一並帶到了那裡……”
這話還沒說完,就隻聽嘩啦一聲,箱子在地麵刮出刺耳的聲響。
卻是剛剛還神情厭厭的少年這時立馬站起來,一口氣喝光飲料,激動地大喊道:“真是幫大忙了呂隊長!太謝謝你了!”
眼看對方擺出一副現在就想出發的架勢,也不顧外麵還在下雨。
對此並不感到意外的呂隊長有些無語道:“等等阿龍你先彆急,你知道北方水站在哪嗎你就跑?”
“呂隊長,我是本地人。”
看著少年有些無辜的眼神,男人一愣:“哦這樣啊,不好意思我給忘了……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彆忘了答應過我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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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行動要聽我們的,就算你是白帝長官的人……額,我是說,就算你們白帝小隊有著極高的自主權也不能亂來。”
“且不說你今晚使用了這麼多次能力會不會有事,就說你萬一中了敵人的陷阱,出了什麼事,你讓我回頭怎麼向那位大人交代?”
聽見自家老大的名頭,並不想給對方丟臉的阿龍還是很聽話地頓住了腳步。
隻是這並不妨礙他據理力爭道:“呂隊長放心好了,我自己的能力心裡有數,再怎麼說我也會等到與隊友彙合才一起出發。”
“嶽山老師和小刀哥他們的實力有多強你不是不知道,有他們的配合不敢說正麵強攻,但僅僅隻是在外圍做偵查是沒問題的。”
“至於一旦出事該如何向老大交代,放心吧,倒不如說……我家老大可能早已看到了這一幕的發生。”
說到這裡阿龍語氣一頓,似乎又回想起了先前收到的幾條聯絡人為空號的短信:
【陳靈馨給出了她自認為最好的方案,為你提供了絕大部分戰力,希望能夠得到一個闔家團圓的美好結局。】
【但我作為她自私、且被你們稱之為‘邪惡’的另一麵,則是有著不同的想法。】
【你的能力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如果我猜的沒錯,覺醒藥擴散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篩選出合適的容器,而你就是那群老家夥挑選出來的適格者,用以在它們接下來的某項計劃中扮演關鍵的鑰匙……】
【不過不管怎樣,本來對你最好的處理方法應該是直接囚禁起來送往大陸,或者是當場殺掉再燒成灰更加穩妥。】
【但是為了照顧陳靈馨的情緒,再加上我確實也挺好奇那些家夥想在這個世界上整什麼活。】
【因此你在今晚的行動中,大可視情況采取更為激進的策略,哪怕是不幸落入敵手也無所謂。】
【隻是你要記得,要在死前儘可能地乾擾敵人的計劃,擴大你的剩餘價值,而作為交換,事後你的親妹將會得到陳靈馨的妥善照顧。】
【最後,看在你一片忠誠的份上我再送給你一句提醒,不要過於依賴那種所謂時間加速的能力。】
【在真正的強者麵前硬剛隻會加速你的敗亡……】
從短暫的回憶中重新回到現實。
透過那些短信在字裡行間中散發的冷意,阿龍不難看出當時是誰在暗中與自己聯係。
然而麵對這份無視生命、堪稱冷漠無情的通告,少年卻發現自己的內心出奇地沒有感到不滿。
倒不如說這種風格……果然不愧是老大嗎?
真好啊,如果我有這樣強勢的第二人格,或許今天就不會陷入這種局麵了吧?
心中的感慨一閃而過,他就聽見呂隊長表情難掩擔憂地問道:“其實我關心的不是這個。”
“我是說你就非去不可嗎?為什麼不能稍微相信一下大人的努力呢?”
“明明幾個月前的你還是個普通學生吧?尤其是能力的使用也沒有經過日積月累的訓練,真的能行嗎?我是指副作用方麵,萬一……”
阿龍笑了笑,打斷道:“我明白隊長你對我的關心,雖然在能力以及身體方麵我不敢打包票一定沒有問題,但我隻能說……在救出我媽和妹妹之前我是不會倒下的。”
“再說了,就算是大哥你不相信我,那也要相信白帝長官的目光吧?”
“所以沒事的,雖然我們隻相處了一段時間,但我還是非常感謝大哥對我的照顧,謝謝。”
排水管滲落的水珠在兩人之間織成一片雨簾。
凝視著少年無比堅定的眼神,最終呂隊長也不再堅持什麼。
隻是沉默一會,伸手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對方:“六小時緩釋型強化劑,能暫時屏蔽痛覺神經,並刺激肌肉的強度……”
“也許白帝長官給了你彆的什麼好東西,但總之它們現在對我也沒用了,你就先拿著吧,等回頭有需要或許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