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如燃燒火焰般濃密卷曲的橘橙色長發垂落肩頭,在變幻的燈光下流淌著絲綢般的光澤。
正紅色的旗袍緊緊包裹著略顯單薄的身軀,高開叉的下擺下,一雙踩著恨天高的“玉腿”正努力維持著平衡,姿勢卻依舊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飽滿豔麗的紅唇抿著,精心描繪的眉眼下,眼神卻有些飄忽,似乎不太敢直視他。
這位“美人”沒有開口說話,隻是伸出塗著同色係蔻丹、指甲修剪得圓潤的食指,輕輕點在了吧台酒水單上的一款特調雞尾酒上。
那動作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麻生真目光敏銳,立刻會意。“好的,請稍等。”她溫聲應道,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隻見她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取過一個預冷的寬口笛型杯,將冰鎮過的椰子水緩緩注入杯底,約至七分滿,溫柔的椰香悄然彌漫。
順勢加入少許冰塊,指尖撚起一小塊浸透桂花蜜的綿密蜂蜜凍,沿著杯壁內側、椰汁液麵之上的區域,靈巧而均勻地塗抹一圈,清甜馥鬱的桂花香瞬間纏繞而上,在杯壁上留下晶瑩剔透的金色脈絡。
拿起雪克杯,冰塊叮當脆響間,精準量入一盎司伏特加與兩盎司冷萃烏龍茶。
她手腕快速有力地搖晃,金屬杯壁瞬間凝結出細密沁涼的水珠,茶香與酒烈在冰的催化下完美交融。
將雪克杯懸停於椰汁上方,沿著一支吧匙的背部,將上層清澈透亮、泛著琥珀光澤的烏龍伏特加混合液,極其輕柔、緩慢地注入杯中。
冰涼濃醇的椰汁穩穩承托住清冽的酒液,一道鮮明而優雅的琥珀色與透明色分界線在杯中徐徐展開,如同熔金夕陽沉入靜謐的染橙了侵染了透明的清水。
杯壁上的桂花蜜金絡在迷離燈光下折射出細碎光芒,馥鬱桂花、清冽茶酒與溫柔椰香在空氣中交織成一首奇妙的嗅覺交響曲。
一杯層次分明、意境悠遠的分層特調,被麻生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創作滿足感,輕輕推到這位“橘發佳人”麵前。
“少年遊。”麻生真用著較為蹩腳的華夏普通話說著。
路明非自然也聽懂她的普通話,雖未開口說話,但臉上的笑容,卻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愷撒自然被她的容貌所吸引,不過更多的是她身上的旗袍,沒辦法和路明非所穿的一毛一樣,能不注意就有鬼了。
但很快就從她身上轉移開來,畢竟這身段,以及容貌顯然與路明非並不相符,也沒有太多興趣。
可突然不知名的心動,卻是讓他被女子所點的酒水所吸引,“少年遊,終不似,少年遊。
看來這位小姐也是一位華夏人。”
路明非微微咪了一口酒水,“看先生的容貌,應當也不是和倭人。”
那是一道極為成熟的禦姐音。
愷撒聽著像是在答非所問道:“來旅遊?”
“散心,算嗎?”路明非淡淡開口,“不過說句不中聽的話,態度傲慢自大,一旦做出決定就可以不顧一切地朝著目標前進,典型的旁若無人的男人,曾經有過這麼一個白癡迷上過我哎。”
然而,路明非的內心卻是一陣羊駝跑過,“不是,師姐,你到底是要說什麼呀,我怎麼感覺事情發展的方向不對啊。”
愷撒顯然有些被打節奏說道:“不是,我想聽的不是誰迷上過你。”
諾諾依舊借著路明非的口說道:“難道你剛才開口不就是想跟我搭訕。”
愷撒的眉頭瞬間鎖緊,俊美的臉上掠過一絲被冒犯的冷意,薄唇微啟,顯然要給出尖銳的回應。
然而,諾諾操控的聲音更快一步,如同精準投下的炸彈,瞬間轉移了焦點:“不過算了。”那禦姐音陡然變得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感,“神奈川縣警,第三交通機動小隊隊長——萩原千速。”
“萩原千速,”愷撒咀嚼著這個全然陌生的和倭名字,藍眸中的慍怒被一絲純粹的愕然取代。
他下意識地凝視著“萩原千速”在變幻燈光下半明半暗的側臉輪廓,一個極其荒謬卻揮之不去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闖入腦海:如果這世上真的存在掌控疾風的女神,或許……就該是這樣的姿態?
這念頭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詫,一股陌生而強烈的悸動毫無預兆地撞擊著他原本應該沉寂的心臟,如同被無形的風拂動了心湖。
然而路明非內心也是一萬匹羊駝跑過,師姐事情發展不對吧,還有萩原千速是誰,她和愷撒有什麼關係啊!
而且怎麼感覺愷撒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諾諾的聲音卻就此沉寂,仿佛完成了某個惡作劇般的使命,將路明非徹底晾在了這尷尬到令人窒息的懸崖邊上。
路明非缺少了諾諾的開口,他根本無法講話,不然那一口熟悉的男聲,咋地都會暴露。
愷撒要是知道眼前這個讓他“心臟猛烈跳動”的“風之女神”其實是路明非……路明非毫不懷疑自己會被狄克推多切成生魚片!
不得已隻能低頭又飲下來幾口酒水。
然而也在這個時候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眼光。
路明非下意識抬頭望去,見到那正在躲閃的目光主人,雖然不清楚她為何會看自己,但臉上露出淡淡一笑。
相比之下,愷撒似乎陷入了短暫的內心風暴,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
不過這個時候繪梨衣卻是來邁著悄無聲息的步子,像一抹安靜的火焰,飄到了路明非“萩原千速”)的身旁。
她輕輕拉了拉“她”旗袍的袖口,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如同羽毛拂過的氣聲說:“哥哥…來了。”
路明非一聽,腦海當中立馬浮現出了一道身影,源稚生?
他來這裡乾什麼?
就在路明非還在疑惑的時候,一旁的愷撒看見眼前的情形,又怎麼可能會猜不出路明非的身份。
“嗬……”愷撒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身體微微前傾,強大的壓迫感如同實質般籠罩過來,目光如同利劍般刺穿路明非的偽裝,聲音低沉得如同寒冰碎裂:
“陳、墨、瞳。”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是你吧?玩夠了嗎?!”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高天原奢靡喧鬨的幻象在下一刻被無情撕碎!
“清場!無關人等,立刻離開!”冰冷、威嚴、不帶絲毫感情的命令聲如同驚雷炸響!
大批身著黑色西裝、胸口繡著龍膽紋家徽的蛇岐八家執行局成員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湧入,他們眼神淩厲,動作迅捷而粗暴,毫不客氣地開始驅趕大廳內所有的客人和工作人員。
驚叫聲、抱怨聲瞬間被壓製下去,整個空間在極短的時間內被肅清一空,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彌漫開來的硝煙味。
死寂的大廳中央,源稚生緩緩步入。
他依舊穿著那身沾染了戰鬥痕跡和塵土的黑色風衣,手臂和肩頭纏繞著滲血的繃帶,臉色帶著失血後的蒼白,但腰背依舊挺直如標槍,眼神疲憊卻銳利如刀鋒。
夜叉和烏鴉如同忠實的惡犬緊隨其後,矢吹櫻則如同無聲的影子,安靜地侍立在一側,目光警惕地掃過全場。
源稚生揮了揮手,連大部分執行局成員也躬身退出了大廳,厚重的門被無聲地合上,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麵色冰冷、眼神如刀般在場的所有人,最終望著卡座裡,那位酒紅色長發、氣質獨特、此刻也正靜靜看過來的諾諾。
可是當愷撒瞧見一旁卡座上瞧見諾諾時,顯然有些沒能在坐住,看來自己先前的猜測錯了。
源稚生此時已經邁步來到了愷撒麵前,看了一眼他身旁還坐著的女子以及繪梨衣道:“看來你們都在。”
“源家主,不管你要乾什麼,還請先讓我這兩位朋友先離開再說。”愷撒的聲音比他更冷,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敵意和保護的姿態,他微微側身,有意無意地將“橘發女子”和麻生真擋在身後半米的位置。
源稚生沒有理會愷撒冰冷的質疑,徑直拉開一張高腳凳,在吧台前坐下。
沾染硝煙與塵土的風衣下擺垂落,與高天原光潔的大理石地麵形成刺眼對比。
源稚生沒有看酒單,隻是伸出裹著繃帶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吧台後方酒架上最顯眼位置的一瓶廉價伏特加——那通常是用來調基酒的,絕非獨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