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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廳內,巨大的銀幕上,瓦力正笨拙而執著地試圖喚醒沉睡的伊芙。
光影變幻,映照著諾諾沉靜的側臉。她沒有絲毫焦躁,仿佛路明非的離去隻是去趟洗手間。
她從容不迫地伸手探向懷中的爆米花桶,抓起滿滿一把,塞入口中,咀嚼得緩慢而專注,目光卻穿透了銀幕,投向未知的虛空。
爆米花的甜香和奶油氣在空氣中彌漫,與電影裡孤寂的末世形成奇異反差。
不知何時,手中的紙桶早已空空如也。
諾諾微微側頭,對著身旁空無一人的座椅,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路鳴澤,我知道你在。出來吧。”
“姐姐,你和哥哥果然是天生一對。”路鳴澤極為淡然的坐在一旁的觀影座位之上,拿起諾諾還未喝的可樂吸了一口,“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然而諾諾在看見路鳴澤的那一刻,心中便有了心領神會,“果然,你在背後瞞著我又做了什麼。”
路鳴澤聳聳肩,攤開小手,一副“我也很無奈”的表情:“沒辦法啊,姐姐。做弟弟的,怎麼都得想辦法滿足哥哥的心願,不是麼?哪怕那心願看起來…有點瘋狂。”
“路明非他到底在做什麼?”諾諾單刀直入,眼神緊緊鎖住路鳴澤,不容他回避。
“姐姐,”路鳴澤臉上的笑容淡去一絲,眼神變得深邃,“你應該清楚。或者說,你的‘側寫’,難道沒有告訴你答案嗎?”
“我的腦子很混亂,冥冥之間有什麼東西在影響著我,或者說你對我做了什麼手腳。”
路鳴澤當即做出一副無辜的神情:“姐姐,這事和我沒什麼關係。”
“路鳴澤你到底要做些什麼。”
“現在不是我要做什麼,而是哥哥他要做些什麼,如今這個世界已經脫離了我的掌控,我對他的乾擾已經微乎其微。”
“你不是說這個是一個影子世界,用來推演覆蓋原本時間線。”
“是,也不是。”路鳴澤晃了晃手中的可樂杯,冰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想象一下計算機係統吧。影子係統和主係統。原本,兩個係統應該是同步進行的,我本想借助‘天道’用來測試的‘影子世界’,玩一手狸貓換太子,把該發生的‘劇情’在這裡提前走完,覆蓋掉主世界那個糟糕的結局。
可如今,這個影子係統它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平行宇宙’。
原本我作為‘黑客’能插手的能力,已經被這個新誕生的‘世界意誌’——你可以理解為這個平行宇宙新生的‘天道’——給收回去了。
它有了自己的規則和意誌。”
“影子世界…成為真正的平行宇宙?”諾諾眉頭緊鎖,“這怎麼可能?影子係統說到底也是依附在主係統上的產物,怎麼可能完全獨立存在?”
“理論上,不可能。”路鳴澤承認,但眼神中卻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但‘奇跡’或者‘錯誤’,往往就發生在理論之外。就像哥哥他,本身就是個最大的‘錯誤’。”
“那接下來怎麼辦?”諾諾追問,她能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已經超出了最初的想象。
“怎麼辦?”路鳴澤苦笑了一下,攤了攤手,目光投向銀幕上仍在努力喚醒伊芙的瓦力,“隻能等哥哥的結果了唄。
現在的局麵是,計劃a徹底失敗了。
但更糟糕的是,這失敗的後果,直接關乎到你的生死存亡,姐姐。”
他的語氣變得異常嚴肅,“作為這個世界的‘外來者’,我們就像是侵入計算機係統的病毒,是世界的‘蛀蟲’。
如果我們沒有破壞原本設定好的核心運行邏輯,‘天道’或許還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姐姐,你改變了太多關鍵節點,尤其是…提前扼殺了本該由白王引發的巨大‘變量’。
你動了‘世界線’的根基。”
“所以,‘天道’無法容忍,派出了它的‘殺毒程序’?”諾諾的眼神冰冷,瞬間明白了路鳴澤的比喻。
“bingo!”路鳴澤打了個響指,眼神帶著一絲憐憫看向諾諾,“用你們人類喜歡的小說術語來說,那個騎著八足天馬的家夥,現在就是被‘世界意誌’加冕的‘天命主角’。他唯一的核心任務,就是清除你這個最大的‘錯誤’——也就是你,姐姐。修複這條‘錯誤’的世界線,讓它回歸‘正軌’。”
“所以奧丁,就是那位‘使者’。”諾諾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徹骨的寒意。
“沒錯。”路鳴澤點頭,目光投向放映廳緊閉的大門,仿佛能穿透時空,看到那場正在發生的慘烈戰鬥,“祂就是被‘世界’派來,執行最終清除指令的…‘處刑者’。”
就在諾諾與路鳴澤進行著對話時,路明非已然踏上了那座矗立在雨夜高架橋儘頭的、冰冷而古老的宮殿台階。
身後,那輛曾承載著他決死衝鋒的馬自達,此刻已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的鋼鐵殘骸,橘紅色的烈焰在瓢潑大雨中瘋狂舞動,發出劈啪的爆響,如同為他獻上的、殘酷而悲壯的祭奠之火。
跳躍的火光將路明非的身影拉長、扭曲,投射在濕漉漉的、布滿奇異紋路的巨大石門上。
那身影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此刻的他,上半身幾乎赤裸,精悍的肌肉線條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
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在劇烈的戰鬥中再次崩裂,滲出暗紅的血珠,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和黑色的汙跡,順著緊繃的肌膚蜿蜒流下。
而更多的,是那些已經凝結成暗紅色硬痂的傷口,如同勳章般烙印在他身上。
但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或者說,那足以讓常人崩潰的痛楚,已被更強烈的意誌徹底壓製。
他的眼神裡隻有一片燃燒的冰冷,死死盯著前方那扇仿佛亙古存在的巨門。
路明非隨著一口換氣,雙手搭在石壁之上,平儘全力往裡推動。
“嘎吱——轟隆……”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和沉重的悶響中,巨門緩緩向內洞開。
門內,是極致的空曠與死寂。
一股混合著古老塵埃、冰冷石料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威嚴氣息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就在路明非踏入的瞬間,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