劄幌的夜,冷得像塊鐵。
醫院特護病房裡,恒溫係統維持著恰到好處的人體舒適溫度,卻暖不了蘇昊的心。
慘白的燈光下,蘇明遠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像,沒有一絲生氣。
各種監測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像一台冰冷的時鐘,一下下敲打著蘇昊的神經。
醫生的話還在耳邊回蕩:“神經組織長期休眠……蘇醒可能需數周……永久性認知損傷……”該死的醫學術語,每個字都像一把小刀,在他心上剜著肉。
他拒絕離開病房半步,雙眼死死盯著父親那張蒼白的臉,像是要把他刻進靈魂深處。
手裡緊緊攥著那段c9錄像,一遍遍地慢放,父親被注射藥劑前,嘴唇翕動著,無聲地說出一個字。
蘇昊放大、再放大,終於看清了口型:“兒子”。
這兩個字,像一道閃電,擊穿了他二十年來築起的堅硬外殼。
張小霞心疼地看著他,眼圈紅紅的:“蘇昊,去休息一會兒吧,你這樣熬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蘇昊搖搖頭,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木板:“他為我沉默了二十年,我現在說一萬句,也不算多。”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父親冰涼的手背,感受著那毫無生氣的觸感,心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疲憊像潮水般湧來,蘇昊終於抵擋不住,趴在床邊睡著了。
夢裡,他回到了八歲那年,站在冷凍艙外,小小的身影瑟瑟發抖。
透過厚厚的玻璃,他看到父親躺在裡麵,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嘴唇無聲地動著:“彆怕,昊兒,爸爸在。”
“爸爸……”蘇昊猛地驚醒,淚水早已浸濕了枕巾。
病房裡,依舊隻有儀器冰冷的“滴滴”聲,父親依然沉睡著,沒有一絲回應。
第二天,陳明遠來了,風塵仆仆,眼圈深陷。
他手裡緊緊抱著一個密封的鐵盒,像是抱著什麼珍貴的寶物。
“這是你父親被凍前一周,偷偷托我保管的。”陳明遠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悲愴,“他說,如果有一天你成了‘密鑰’,這些就是解開鎖的鑰匙。”
鐵盒打開,裡麵是一疊泛黃的日記本,封麵寫著“蘇明遠·科研手記”。
蘇昊翻開第一頁,父親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字跡顫抖,像是寫在一個極度不安的夜晚:“今日實驗失敗,張芸腦死亡。
林振南說這是‘必要犧牲’,可我看見他眼裡沒有悲痛,隻有興奮。我不能再讓昊兒卷入……但我已被標記,逃不掉。”
蘇昊的手指劇烈顫抖起來,日記本“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他終於明白,父親自願被凍,是為了切斷實驗對他的追索,是為了保護他!
遠在紐約的程雪,一刻不停地分析著蘇明遠的腦電波數據。
突然,她發現蘇明遠的聽覺皮層對特定頻率的聲音反應強烈。
“試試播放童年錄音,”程雪的聲音冷靜而理性,“人類最早建立記憶的是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