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複一口應下,提腿便往高爐房走去。
煆燒玻璃一事對他來說誘惑太大,他還怕沈箏今日不願試燒。
梁複離開後,許主簿正準備開口回縣衙,免得耽誤他們時間,便聽沈箏道:“開工紅封發出去了嗎?”
她在前幾日便讓許主簿著手準備開工紅封,與年終臘賜不同的是,開工紅封金額不大,隻有一百二十文,寓在討個好彩頭。
“發出去了。”許主簿從懷中掏出一個脹鼓鼓的小紅封,笑道:“屬下的還沒拆。他們收下紅封便鬨著要來印坊看您,屬下沒準。”
沈箏一愣,嘴角微彎,“來就鬨哄哄的,耽誤事兒,讓他們好好上衙便是。”
待許主簿走後,沈箏去井邊洗了把臉,用袖子擦乾後,便進了高爐房。
柴火將炭引燃後,整個高爐房的溫度急速升高,分明是凜冬之時,沈箏與梁複卻先所有人一步,穿上了夏裳。
高溫烘烤下,沈箏皺了皺鼻子,感覺有一團火從鼻腔鑽進她的身體,遊蕩在五臟六腑之中,燒得她忍不住大口喘氣,大口呼氣。
反觀梁複,他跟絲毫感覺不到熱似的,神色淡然,甚至還拿起炭夾打開爐口,接著刨炭。
沈箏見狀一咬牙關。
老頭身體都如此扛造,她可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她上前將原料依投爐順序放好,熱氣逼近,使得她呼吸卻愈發急促起來。
梁複一手刨炭,一手從旁邊盆中取出一條還在滴水的濕布遞給她,“難受吧?”
沈箏一看見那濕布,就跟沙漠中看見水源的駱駝似的,趕緊接過,在口鼻間擦了擦。
梁複笑著說:“初入爐房,你能堅持這般久,已然算身子不錯了,若實在受不住就出去透口氣,莫要逞強。”
沈箏反複拿濕布擦著口鼻,但效果甚微。
不知是她呼出的氣太燙,還是爐中溫度烘烤著整個爐房,濕布都染上些許暖意。
反觀梁複,分明雙頰已經被爐火烤得緋紅,但神色依舊沉穩,甚至還有閒心與沈箏說話:“本官方才的話,並非安慰你,爐房與彆出不一樣,咱們的身體適應也需要過程,體質好的或許隻需要幾日,體質差的嘛......”
沈箏聞言重重呼出一口氣,問他:“差的需要幾日?”
她感覺自己說不準就是“體質差”的那種。
梁複似是想到什麼,嘴角帶笑:“進一次爐房暈一次,壓根兒適應不了。”
“......”沈箏聞言臉都青了,掙紮問道:“真有人是這樣的?”
“你以為沒有?”梁複放下炭夾,開始掰手指:“光在工部,本官便見過.......嗯,三個。這還隻是這麼些年來本官親眼見過的,定還有本官不知道之人。說來他們看起來身子比你還好,都是青壯年男子,一進爐房就跟七旬老人似的,麵紅頸脹,咳個不停,最後還得本官將他們扶出去。”
沈箏一想到那個畫麵,神色怪異不已。
一個頭發都要白完的老頭,手腳矯健地扶起一個虛弱的壯漢......
她可不能這樣啊!
若被印坊眾人看到,她麵子往哪兒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