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箏麵前,梁複是長輩,官階也比她高。
但在煆燒琉璃一事上,他是一丁點兒主都不敢做。
他沒見過“琉璃”不說,若非是沈箏在,此時的他連琉璃是什麼都不知道,又談何做主煆燒琉璃?
故而鍛造期間大多事宜,梁複都得跟著沈箏來,詢問沈箏意見。
儘管他覺得一個時辰難以燒熔白砂,但他這人能走到這一步,靠得不僅是製造天賦,最重要的,是他這人從不自大。
既然沈箏說可行,那就先開爐看看,若是不行,二人再商討試驗便是!
有個人做主心骨拿主意,總比兩個人都綿綿軟軟,沒有主見的好。
二人一同進了高爐房,撲麵而來的已經不能叫做“熱意”,而是“燙”。
連空氣都滾燙無比。
梁複調節著呼吸,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看了一眼四周,“沈大人,本官能感覺到,爐中溫度已然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就連工部中的地爐,都要遜色於此......”
這般下來,一個時辰說不準真夠了!
他看向高爐,眸中閃著灼灼光輝。
這寶貝大爐子,若隻用來煆燒琉璃,簡直就是暴殄天物!若工部有此爐......
梁複心思逐漸飄遠之時,沈箏已經拿起了炭夾。
“梁大人,炭火不能小,更不能熄,所以......打開爐口後,咱們一定要抓緊時間,能一眼看清,絕不能看第二眼。”
害怕冷空氣進入爐內,影響原料是原因之一。
第二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儘管內爐壁有隔熱保溫層,爐外的溫度都灼熱無比,表明此時爐內的熱空氣經不斷壓縮,已經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地步。
所以隻要爐口一打開,迸發而出的熱空氣衝擊絕對不小,查看之人一個不注意,就會受傷。
超高溫灼傷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查看原料情況之人,也要承受不小的心理與身體壓力。
沈箏將炭夾遞給梁複,“您開爐口,下官來看,下官說關爐口,您便關。”
梁複皺眉看著沈箏,“本官看,本官早已適應此等灼熱環境,身體反應會比你小一些,所以你來開關爐口為最佳。”
“不行。”沈箏神色堅決:“下官年輕底子好,反應也快,如有突發情況,更能及時應對。”
這是他們第一次使用高爐,也是第一次煆燒白砂,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難以預判。
這是一次嘗試,也是一次可貴的經驗——沈箏可不相信自己一次就能燒出玻璃,畢竟各國工部都不是吃白飯的。
他們必須做最壞的設想,那就是若真有人受傷,那這個人也要是個反應快、恢複快的年輕人。
她與梁複擱那兒一站,應當沒人會說梁複更年輕吧?
“這......”梁複正欲在辯,沈箏已將炭夾塞進了他手裡。
“梁大人,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莫要耽誤。”說罷,沈箏從外搬來石凳墊腳,目光與爐口平行,深吸一口氣:“可以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