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光吃了一嘴泥,被那腳踹得眉頭緊皺,卻沒有爬起來。
他趴在地上說著:“小人讓她們撿走的,都是遭了蟲的豆子,那些豆子本來也是拿去倒了的,她們兩個還小,搶不過......”
“我說一句,你頂十句!”胖管事“噗通”一聲跪在曲老農師麵前。
哭訴:“曲大人,是小人沒管好嘉禾圃,讓圃內出了此等吃裡扒外的蛀蟲,大人放心,小人這便將他......”
“好了。”曲老農師歎了口氣,“蟲豆子吃不完,讓她們撿點無妨。但你方才說的話,也要自己記住,試驗田不是賑災所,不患寡而患不均,若那兩個小丫頭將此事傳出去......”
那來嘉禾圃“撿”“蟲”豆子的,便不止兩個丫頭了。
胖管事連連點頭,“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小人下來給他們緊皮子。袁光,今日遇到的是曲大人,他好心不跟你計較,還不趕緊滾!”
在旁人的角度,或許看不到,但沈箏坐在車上,將胖管事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直在給袁光打眼色,示意袁光快走。
這倒有點意思。
他來勢洶洶,從出場到落幕,其實就一個目的。
——他怕他們對袁光發難,所以先發製人,一腳將袁光踹得動彈不得,如此一來,他們這些當官的,便不好再多說什麼。
袁光悄聲走了,季本昌沒有開口,曲老農師便也沒開口。
胖管事好奇地瞧了車廂內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問:“曲大人,小人給您幾位和這位大人的車駕,領路入圃吧。”
他不過今年任的嘉禾圃管事,手下農戶也換了一批,他們在嘉禾圃見過最大的官,就是幾位農師。
他不認識季本昌,也不認識沈箏,隻當沈箏是跟著戶部官員出來的小輩。
而這兒說是個圃,其實比圃大得多。
就說眼前入圃的路,便可供數架馬車並行。
“不必,我們自行入內。”曲老農師幾人回了車廂。
儘管曲老農師說了“不必”,但胖管事揮散了帶來的農戶,小跑在馬車前領路,此時剛入未時,是一天中最熱的時辰,他卻絲毫不覺一般,樂嗬嗬地腳蹬泥地。
“......”季本昌偷看沈箏一眼,總覺得這般不好。
顯得他戶部對手下非打即罵似的。
他突然鑽出車廂,問車夫:“你識路嗎?”
車夫拉繩的手微頓,“回大人,小人識路。”
季本昌對沈箏嗬嗬一笑:“其實本官也識路。”
沈箏:“......您記性好。”
“那什麼。”季本昌突然對胖管事說道:“車夫識路,你若非要同行,便坐車板來,莫要在前頭領著跑。”
胖管事略顯遲疑,但車夫已拉停了馬車。
他吭哧吭哧爬了上來,坐姿僵硬又局促。
直到季本昌問他:“今年豆子如何?”
胖管事猜他是戶部的大官,說不定......還是侍郎大人什麼的?
一下子,他變得更局促了,縮著腳答道:“回大人話,今年的五月黃沒遭病,但是遭了豆莢螟,有一些豆莢被啃食了,小人便帶人用手捉蟲......日日捉,如今已好了許多。”
沈箏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點頭。
五月黃,是豆子的名稱,意味五月就可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