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被推開後,一股潮濕的草木氣撲麵而來。
與聽鸚軒的精致比起來,這方小院透露著肉眼可見的“疏於打理”。
此時,一人正背對著沈箏坐在院中,很顯然,此人便是懷瑾。
沈箏踩著磚縫中的雜草朝他走去,他也站了起來,緩緩轉過了身子。
看清他麵容後,沈箏腳步一滯。
難怪,難怪......
難怪懷公望有意把這個嫡子藏起來。
看著懷瑾臉上成片的黑紅胎記,沈箏全都懂了。
當今社會對胎記的認知很是匱乏。
百姓們認為,嬰孩麵上有胎記是不祥之兆,是“邪祟附胎”,若誰家誕下了麵上有胎記的孩子,那今年地方上遭受的所有天災,便都會被賴在那孩子身上。
“文人雅士”們則認為,麵覆胎記之人“眼有遮攔,主六親緣薄”,說簡單一點,便是“克親”。
而勳貴的想法則更是簡單——臉上有胎記的人不好看,在外丟家族的臉。
總而言之,當今社會習慣將個人外貌與“家族榮辱、社會價值”強行綁定,最終導致麵上有胎記的孩子,從小就要承受遠超同齡人的輿論壓力,甚至他們一生的命運也將被輿論影響。
儘管知道懷瑾是懷公望的孩子,沈箏還是忍不住暗歎一口氣。
“沈大人。”懷瑾恭敬地朝她行禮,但下意識地將臉埋得很低。
沈箏點頭,不再去看他麵容,而是問道:“懷瑾?你因何要見本官?”
懷瑾沉默片刻,給沈箏端來了小凳,聲音有些發緊:“沈大人,您可願......聽小子講一故事?”
聽故事?
沈箏看著木凳並未坐下,而是問道:“你的故事有價值嗎?”
“故事......有價值。”懷瑾手指緊緊攥著發白的袖口,強裝鎮定道:“沈大人想找的東西,或許就在故事裡。”
沈箏頓了片刻,捋袍坐了下去,“你也坐吧。”
“小子不敢逾矩,站著就好......”
懷瑾很是懂禮,沈箏也不再開口,示意他開始講。
他雙肩微顫,聲音也在顫:“不知沈大人是否知道......小子母親和父親,都是德州人士。”
沈箏點頭表示知道。
他便又道:“父親與母親成婚第二年,父親便考上了進士,也正是那一年......母親有了身孕。”
沈箏聞言微微皺眉。
柳滿盈在婚後第二年便有了身孕,如今懷府卻隻有懷瑾這一個嫡子,那便說明......當時那孩子沒保住?
“沈大人也定以為那孩子沒保住吧?”懷瑾緩緩看向主院,聲音中染上哀意,“其實那孩子順利誕生了。並且在他呱呱墜地之前,父親便給他取了名字,就叫......懷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