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透了。
每天早上都要應付那兩個男人。那兩個年齡差三十歲的男人,在奚午蔓看來沒有什麼區彆。反正都要親吻,都要表現出柔情蜜意的樣子。
那個小男孩,被告訴是她的兒子,而醫生給的鑒定報告也證明了這一點。毋庸置疑。
那個大男人,被告訴是她的丈夫,而機關給的結婚證明也不給她反駁的機會。跟周寘行已經死掉一樣的,不爭的事實。
有時候總覺得記憶出了差錯,或者說,那條聯係過去與現在的鏈子斷斷裂裂,被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強行縫合在一起。也許壓根沒縫合在一起,隻是造成一種幻象,讓擁有那些亂七八糟記憶的人對一切都信以為真。
奚午蔓感覺糟透了。
人類社會的變化速度簡直快得驚人,感覺人類的進化速度遠遠追趕不上,神奇的是,人類的進化速度居然跟上了。要不是人類的進化速度驚人地跟上了,由人類組成的人類社會也沒辦法有驚人的變化。
人類進步,科技進步,文明進步。這世界的未來簡直他媽的一片光明。
每天的新聞就跟科幻片一樣。不,簡直比科幻片更科幻。
昨天晚上新聞還在談某種技術的突破受到嚴重阻礙,今天早上新聞就公布昨天還令人頭疼的技術有了令人喜悅的進步。
比夢還夢。簡直令人暈頭轉向。
生活在這時代的人,居然還有精力去維持所謂人際關係的體麵,這簡直神奇。
那個巨大的機器——那個分配資源的機器,無時無刻不在盯著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將資源合理分配給每一個人。
它就是新世紀的神。
噢,愚蠢的,那些家夥到底在信仰些什麼精神鴉片?
難道精神鴉片竟可以填飽肚子?
唯一該信仰的是規律,規律。隻有規律。掌握了規律,就掌握了遊戲的規則,才能有更好的遊戲體驗感。
那台巨大的機器的運轉規律,了解它,然後,卡bug。
呸。卡什麼bug。了解規律,然後收獲更多麥子。一個農民,總得知道什麼時候播種、種哪種麥子、施哪種肥、什麼時候施肥、什麼時候收割。
農民日曬雨淋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他們掌握農作的規律,於是有人一斤穀種收獲一千斤穀子,再不濟也能收獲七八百斤,更差的話——當然,他們會說:“你太差勁了。”
誰日曬雨淋不是為了填飽肚子?難道真的有牛馬喜歡吹風淋雨被暴曬掉一層皮?
拜托,連牛馬都會尋找好吃的食物,會追求更舒適的生活。
牛馬在牧場,也會儘量躲避那些令它們不適的風雨陽光。
就是一場遊戲,一場簡單得簡直他媽的要命的遊戲。隻用勞動、進步,不被淘汰,就能晉級下一輪,這有什麼難的?為什麼世界上還有那麼多貧窮?
奚午蔓簡直感到窒息。
最窒息的是。她居然還要坐在這個破地方,聽所謂教授講他媽的資本和剩餘價值。
當然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富裕才是真的富裕,每個人都填飽肚子就是真的富裕。全世界人民共同填飽肚子。
空想主義者最大的貢獻就是為世界貢獻了空想,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主要力量還是來源於實乾家們。
再多的救濟院都無濟於事,一旦人習慣了懶惰和不勞而獲,就會想一直躺在柔軟的床上,最好是一輩子就這樣躺著。
那麼我親愛的,每個人都躺著,所有工作交給機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