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光陰,於邪骨坊市而言,是暗流洶湧下的詭異平靜。
對楊靈而言,則是枯坐煉化的沉寂歲月。
他並未留在坊市內,而是在坊市外圍尋了一處隱秘山穀,布下簡易禁製,開始煉化苗落獻上的那三枚“萬毒淬金丹”。
此丹雖名“萬毒”,實則是以萬毒為柴,淬煉出的至精至純的丹元,對穩固金丹、純化靈力確有奇效。
饒是以楊靈金丹後期的修為根基深厚,煉化第一枚也足足耗費了三年光陰,方才將其中藥力徹底吸收融合,金丹愈發凝實璀璨,靈力精純更勝往昔。
這三年來,他的神識亦如無形蛛網,時刻籠罩著邪骨坊市,冷眼旁觀著苗落的一切作為。
此女確有一股狠戾梟雄之氣。
她並未因暫時的安穩而懈怠,反而趁著陰屍穀與血魂殿尚未反應過來的這段寶貴空窗期,以“代管”之名,行瘋狂收割之實。
她手段淩厲而精準,如同最高明的庖丁解牛,避開另兩位坊主留下產業的真正根骨,那些與兩大世家有直接血脈或核心利益關聯的部分。
卻對其豐腴的“血肉”——流動資金、囤積的稀有材料、尚未上繳的供奉——進行了近乎刮地皮式的搜刮。
她深知,待兩大世家派來新任坊主,這些如今能被她掌控的資源將儘數易主。
此時不多拿,更待何時?
搜刮而來的海量資源,大部分被她通過隱秘渠道,源源不斷輸送回萬毒窟苗家本部。
這是她為自己購買的“保險”,唯有讓家族看到實實在在、遠超預期的巨大收益,他們才會在未來兩大世家發難時,不惜代價保下她。
剩餘的一小部分最精華所在,她則小心翼翼地封存起來,顯然是留給那位三年未曾露麵、卻如懸頂之劍般讓她敬畏無比的“前輩”。
楊靈對她的表現還算滿意,中等偏上,懂得審時度勢,更有足夠的貪婪和執行力。
這一日,楊靈緩緩睜開眼,眸中精光內斂,第一枚萬毒淬金丹的藥力已徹底煉化。
他並未立刻開始煉化第二枚,而是長身而起,目光投向遠方。
是時候去赴一個九年前的約定了。
九年前,他初至邪洲,一路曆練至黑水港,聽聞此地隱居著一位脾氣古怪卻煉丹術通神的大能——腐麵叟。
此人常年隱於港口錯綜複雜巷道的最深處,一座不起眼的低矮石屋內。
楊靈當時找上門去。
腐麵叟提出的條件苛刻至極:需以“腐毒坊”大坊主、金丹後期修士“蝕骨上人”的項上人頭和其毒珠作為主要煉丹報酬之一。
楊靈當時已是金丹後期,仗著符咒加持,實力堪比元嬰初、中期,行事果決。
他潛入腐毒坊,與蝕骨上人一場大戰,最終將其斬滅,更激鬥中毀了小半個坊市,奪了毒珠。
楊靈當時以假麵示人,倒不擔心身份立刻暴露。
他以蝕骨上人頭顱和毒珠,外加放棄丹成後的其他所有丹藥為條件,隻求一枚“九轉凝嬰丹”,並額外要求腐麵叟必須設法引薦他加入“冥”組織作為補償。
腐麵叟沉吟許久,最終應下,約定丹成之日,便是兌現之時。
九轉凝嬰丹,需煉製整整九年。
如今,時限已至。
楊靈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到了黑水港那熟悉又陌生的肮臟巷道深處。
那座低矮的石屋依舊在那裡,門前甚至積著同樣的汙水,散發著同樣的黴味和藥渣混合的怪味。
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內光線昏暗,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藥味和一股令人心悸的沉寂。
一個背影佝僂、臉上布滿仿佛被強酸腐蝕過的醜陋疤痕的老者,正坐在一個巨大的、已經熄滅冷卻的丹爐前,仿佛化作了一尊石雕。
正是腐麵叟。
聽到推門聲,腐麵叟緩緩轉過頭,那雙渾濁卻偶爾閃過攝人精光的眼睛落在楊靈身上,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九年到了。你倒是準時。”
楊靈目光掃過那冷卻的丹爐,平靜道。
“看來丹已煉成。前輩可願履約?”
腐麵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楊靈。
一股無形卻龐大如山海般的恐怖神念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如同沉重的潮水,緩緩壓向楊靈。
這神念中蘊含著元嬰後期大修士獨有的威壓,更夾雜著無數怨魂哀嚎、毒物嘶鳴的詭異幻象,足以讓尋常金丹修士心神崩潰,金丹碎裂。
他在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