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秦風致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抖,倒吸一口涼氣。
看向秦天的眼神,瞬間從欣賞,變成了極致的震驚!
這個侄兒,瘋了嗎?!
雖然說自己這個侄兒剛來,有些事不清楚。
但如此精準踩到老爺子逆鱗的,還是第一人。
而在另一邊,三叔秦若虛的嘴角,抑製不住地勾起了一抹幸災樂禍的弧度。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滿是看好戲的玩味。
他甚至能預感到,下一秒,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會被盛怒的家主像垃圾一樣丟出神霧山去喂妖獸了。
“孽障!!!”
秦淵起身猛地一拍,身下的太師椅轟然碎裂,“你還敢提你父親?!”
“若不是你,文龍怎麼會死?!你這個奪走了他一切的罪魁禍首,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質問我?!”
秦天的大腦一片空白。
罪魁禍首?
我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這怎麼可能!
“我不明白!”
秦天完全無視秦淵那要吞人的眼神,一臉固執的問:“我從未見過他!我怎麼會害死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風致看著秦天那張與二弟秦文龍有幾分相似,卻寫滿了倔強與茫然的臉,心中湧起一絲不忍。
他起身拉著秦天,苦口婆心的勸道:“我的好侄兒啊,你就彆問了!”
“嗬,大哥,何必瞞著他?”
一個帶著濃濃譏諷與快意的聲音,從另一側響起。
秦若虛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他踱步到大殿中央,居高臨下地看著秦天,那眼神,如同在欣賞一隻掉入陷阱,即將被淩遲的獵物。
“既然他想知道,我們就該讓他死個明白,不是嗎?”
秦若虛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字一句剖開了塵封二十多年的血腥真相。
“二十年前,你父親秦文龍,我秦家的天之驕子,奉家族之命,前往乾元山,去誅殺一頭為禍一方的神獸。”
“以你父親當時覺醒的上古血脈之力,那本該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碾壓。”
秦若虛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轉向秦天,“但,就在他與那神獸決戰的至高關頭,他那引以為傲,戰無不勝的上古血脈之力,突然……消失了。”
“徹徹底底,一絲不剩地消失了!”
“你知道為什麼嗎?”秦若虛俯下身,湊到秦天耳邊:“因為那份力量,那份本該屬於他的力量,在那一刻,隔著萬裡之遙,被一個剛剛降生的嬰孩,一個流淌著他血脈的孽種,給……繼承了!”
“而那個嬰孩,就是你,秦天!”
轟!!!
秦天隻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了。
秦若虛的話,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劈碎了他的靈魂。
“你父親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變成了一個凡人,被那頭神獸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他死在了乾元山,屍骨無存!而我秦家,因為失去了最強的血脈之力,甚至沒有一個人,敢踏入那片凶險之地,去為他收斂一捧殘骸!”
秦若虛直起身子,指著秦天的鼻子,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怨毒的指控!
“現在,你明白了嗎?!”
“是你!是你奪走了父親的希望!是你害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你就是個災星!是個不該存在的孽障!”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秦天的心臟上。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臉色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血絲。
原來……是這樣……
原來,自己覺醒的血脈,是來自於父親……
原來,自己降生的那一刻,就是父親的死期……
“夠了!”
就在這時,主位上的秦淵,發出了一聲沙啞的低喝。
他緩緩站起身,那滔天的殺意與怒火,不知何時已經收斂了回去,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與悲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製止了還想繼續說下去的秦若虛。
秦若虛看到目的已經達到,識趣地閉上了嘴,嘴角卻抑製不住地揚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在他看來,老頭子接下來必然是要執行家法,將這個罪魁禍首扔下神霧山,任其自生自滅了。
秦淵看著秦天,神色複雜。
有悔恨,有憤怒,有無奈,也有一絲釋懷。
在歎息一聲吼,秦淵背著手走出了大廳,對著秦天丟下一句,“你,跟我來。”
秦淵沒有再看另外兩個兒子一眼,隻是佝僂著背,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垂暮老人,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地向著大殿的側門走去。
秦天麻木地抬起頭,雙眼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秦風致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化作一聲無力的歎息,頹然坐回了椅子上。
秦若虛看著秦天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秦天跟著秦淵身後,來到一條由青石鋪就的幽深古道。
古道兩側,是參天的古木,枝葉遮天蔽日,將陽光切割成斑駁的碎影,灑在兩人身上,平添了幾分蕭索。
秦淵走在前麵,一言不發。
秦天跟在後麵,也同樣沉默。
他腦子裡一片混沌,秦若虛的每一句話都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反複回響。
“是你奪走了父親的希望!”
“是你害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原來,自己不是被拋棄的。
原來,自己這條命,是用父親的命換來的。
他一直以來所承受的苦難,所經曆的生死,與父親的死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那份沉重到讓他窒息的愧疚,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死死纏繞,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比議事大堂更加古老、肅穆的建築,出現在古道的儘頭。
它通體由一種不知名的黑色巨木建成,歲月在上麵留下了深刻的斑駁痕跡,給人一種返璞歸真的厚重與莊嚴感。
大門之上,懸掛著一塊同樣漆黑的牌匾,上書兩個龍飛鳳舞的古篆——“秦祠”。
僅僅是站在門外,一股混合著濃鬱檀香與血脈氣息的威壓,便撲麵而來,讓秦天那沸騰之後趨於死寂的血脈,再次不受控製地悸動起來。
“進來吧。”
秦淵推開了那兩扇沉重的木門。
吱呀一聲,隨著木門被推開,仿佛推開了一段被塵封的曆史。
門內的景象,讓秦天的心神再次為之一震。
祠堂內部空曠而幽深,沒有一根立柱,穹頂高懸,宛如夜空。
一排排黑色的長案,從祠堂最深處一直延伸到門口,長案之上,密密麻麻地供奉著成千上萬塊靈位牌。
每一塊靈位牌,都由同樣的黑色木料製成,上麵用金粉刻著一個名字。
它們靜靜地矗立在那裡,仿佛是秦家數千年來,一個個沉默的守護者,見證著這個家族的榮耀與悲涼。
空氣中,香火繚繞,卻壓不住那股從無數牌位上滲透出來的,源自血脈深處的滄桑與威嚴。
秦淵沒有停留,徑直走向祠堂的最裡層,在一塊相對嶄新的靈位牌前停下了腳步。
秦天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跟了過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塊牌位上。
上麵隻刻著幾個大字。
【先考秦文龍之位】
轟!
秦天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秦文龍。
這個他曾在夢中幻想過無數次的父親,這個他曾怨恨過,也曾期盼過的男人,如今,就化作了眼前這冰冷的三個字。
“給他……上柱香吧。”
秦淵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他從一旁的香案上,拿起三炷清香,遞給了秦天。
秦天的手臂重如千鈞,他顫抖著接過那三炷香,在長明燈上點燃,然後,一步步走到靈位前。
他看著那三個字,眼眶瞬間通紅,積蓄已久的淚水,終於決堤而下。
噗通!
他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爸……”
一聲低沉的呼喚從秦天喉嚨深處擠出。
他將香插進香爐,然後,對著那塊冰冷的牌位,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
秦淵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也泛起了濕潤的霧氣。
他緩緩轉過身,背對著秦天的方向,用一種悠遠的,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聲音,幽幽開口。
“你是不是覺得,我秦家的上古血脈,是一種無上的恩賜?”
秦天跪在地上,身體一僵。
“錯了。”
秦淵語氣中無儘的悲涼,自說自話似的搖了搖頭,“它不是恩賜,是使命,是責任,更是一道……傳承了數千年的枷,鎖!”
“我秦家一脈,源於上古,自誕生之日起,便肩負著鎮壓世間邪魔,守護一方安寧的使命。每一代覺醒血脈的族人,都是站在人世最前線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