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巷的油紙傘上,濺起的水花裡浮著些青灰色的鱗片。我攥著祖父留下的銅魚符往巷尾跑,符牌上的鱗紋突然發燙,燙得手心發麻——這是地脈異動的征兆,祖父臨終前說過,當魚符發燙時,就得去尋藏在老槐樹下的暗門。
巷尾的老槐樹早被雷劈過,樹心空成個黑窟窿,窟窿裡的蛛網沾著些銀色的絲,絲上的水珠映出奇怪的影子:個穿青布衫的男人正往樹洞裡塞什麼東西,他後頸的月牙胎記被閃電照得發亮,手裡的銅魚符與我掌心的這枚嚴絲合縫。
“吳先生留步!”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個穿旗袍的女人舉著把黑傘追上來,傘骨上纏著串銅鈴,鈴音裡混著些細碎的鱗片聲,“我是鎮煞司最後一任掌令使的孫女,這是我祖母留下的魚符另一半。”她遞來的銅片剛碰到我的魚符,老槐樹突然發出“哢嚓”的脆響,樹洞深處的暗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下麵的石階,階壁上的青苔裡嵌著些青灰色的鱗片——與水花裡的鱗片一模一樣。
女人自稱沈硯,旗袍開衩處露出半截小腿,腿上的舊傷泛著青紫色,說是三年前被“水煞”所傷。“我祖母說,暗門裡藏著鎮煞司的卷宗,記載著水煞的來曆,還有能克製它的‘鎖鱗陣’。”她往石階上撒了把糯米,米粒落地的地方突然冒起白煙,煙裡浮著無數個扭曲的人影,顯然是被水煞拖入暗河的冤魂。
石階儘頭的石室積著半尺深的水,水麵上漂著些腐朽的木盒,盒蓋上的浮雕是魚龍紋,與銅魚符的紋路嚴絲合縫。我將拚合的魚符往最大的木盒上貼,盒蓋“哢嗒”彈開,裡麵鋪著層暗紅色的絨布,放著本線裝卷宗,封皮上的墨跡被水浸得發漲,隱約能認出“水煞錄”三個字。
卷宗的紙頁一碰就碎,沈硯趕緊往上麵撒了把防潮粉,字跡漸漸清晰:“宣統三年,洛河漲水,衝出具青銅棺,棺內無屍,隻餘團青灰色的霧氣,霧氣觸水成煞,專拖有月牙胎記者入河,鎮煞司用鎖鱗陣暫時封印,陣眼需兩枚魚符合力催動。”紙頁間夾著張地圖,標注著洛河沿岸的七個紅點,最後個紅點旁畫著隻巨大的魚頭,魚頭的眼睛位置標著“鎖鱗陣眼”。
石室的水麵突然劇烈晃動,是水煞被驚動了!水麵下浮出無數隻青灰色的手,指甲縫裡嵌著些碎鱗片,正往我們的腳踝抓來。沈硯突然搖響銅鈴,鈴音在石室裡蕩出金色的漣漪,手影碰到漣漪就化作白煙,“這是鎮魂鈴,我祖母說能暫時逼退水煞。”她指著水麵中央的石台,“陣眼的鑰匙肯定在那上麵。”
石台上的銅匣裹著層厚厚的青苔,匣鎖的形狀是雙魚交尾,正好能放進拚合的銅魚符。魚符剛嵌進去,銅匣就彈出個水晶球,球裡的影像讓我們屏住了呼吸:三年前的洛河邊,個穿旗袍的老太太正往水裡扔魚符,她後頸的月牙胎記與沈硯的舊傷位置重合,旁邊的老爺子舉著鎮魂鈴,鈴音裡的鱗片聲與此刻的鈴音完全相同——正是沈硯的祖父母。
“他們在重演鎖鱗陣的步驟!”沈硯的銅鈴突然急促作響,水晶球裡的水煞突然從水裡躍起,青灰色的霧氣裹著老太太往河底拖,老爺子撲過去時,後頸的月牙胎記突然裂開,湧出的血滴在銅魚符上,符牌瞬間爆發出金光,將水煞逼退三尺。
水晶球突然迸裂,碎片濺在水麵上,激起的水花裡浮出張新的地圖,標注著七個紅點的具體位置:西關的老碼頭、北邙的泄洪渠、東花壇的古井……最後個紅點落在城南的廢棄水塔,塔尖的位置畫著個巨大的魚眼,眼瞳裡寫著“七月半子時,水煞最盛”。
石室的水麵開始上漲,顯然是暗河的水位在升高。沈硯往水裡扔了捆炸藥,引線在水麵上燃得飛快,“先炸條退路!”爆炸聲響起時,水麵突然炸開個漩渦,漩渦裡浮著些青銅碎片,碎片上的紋路是魚鱗狀,與銅魚符的邊緣嚴絲合縫。
“這是鎖鱗陣的陣腳碎片!”沈硯撿起最大的塊碎片,碎片剛碰到她的舊傷,傷口突然滲出些青紫色的血,血滴在碎片上,碎片瞬間亮起金光,“我祖母說,水煞的煞氣會附在傷口上,隻有用帶煞氣的血才能激活陣腳。”
離開暗門時,老槐樹的樹洞突然往裡收縮,樹心的蛛網裡飛出隻銀色的蜘蛛,蛛絲往洛河的方向飄,絲上的水珠映出七個紅點的實時景象:西關碼頭的水麵浮著些青灰色的泡沫,北邙泄洪渠的閘門正在自動開合,東花壇的古井裡傳來奇怪的汲水聲……每個紅點的位置都在冒水汽,顯然水煞正在聚集。
沈硯的銅鈴掛在老槐樹的斷枝上,鈴音順著蛛絲往洛河飄,飄到西關碼頭時,水麵的泡沫突然炸開,露出下麵的青銅陣腳——與我們撿到的碎片嚴絲合縫。“得在七月半前湊齊七個陣腳,不然水煞會衝破封印,到時候半個洛陽城都得被淹。”她往旗袍口袋裡塞了把糯米和半盒防潮粉,“我祖母的日記裡說,每個陣腳都藏在有水的地方,需要帶月牙胎記的人用血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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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著後頸的胎記,突然想起祖父臨終前的囈語:“青銅棺裡的不是水煞,是守河的靈,被人用邪術煉成了煞……鎖鱗陣的真正用途,是解開它的封印。”當時隻當是胡話,現在想來,卷宗裡的記載未必是全貌。
回到住處時,窗台上的魚缸突然翻倒,裡麵的金魚在地板上撲騰,魚鱗掉了滿地,每片鱗上都映著個模糊的影子:個穿長衫的男人正往青銅棺裡貼符紙,他後頸的月牙胎記與我、沈硯祖父母的位置完全相同,手裡的符紙邊緣泛著青紫色,顯然是用邪術畫成的。
沈硯用鎮魂鈴對著魚鱗晃了晃,影子突然清晰起來,男人貼符的動作停在半空,對著我們的方向說了句無聲的話,嘴唇的形狀像是“救我”。“這是水煞的意識殘影!”沈硯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它在求救!卷宗裡的記載是假的,鎮煞司當年肯定隱瞞了什麼!”
窗外的洛河突然漲潮,浪頭拍打著岸邊的石階,濺起的水花裡浮著更多青灰色的鱗片,鱗片上的影子在月光下連成串,往城南的廢棄水塔方向飄——正是地圖上最後個紅點的位置。
我將拚合的銅魚符放在桌上,符牌突然自動旋轉起來,在桌麵上轉出個水紋狀的圈,圈裡浮出七個光斑,每個光斑裡都有個陣腳的虛影:西關碼頭的青銅魚、北邙泄洪渠的銅鎖、東花壇古井的鐵鏈……最後個光斑裡的水塔尖上,蹲著隻巨大的青灰色魚頭,眼睛裡的紅光正在慢慢變亮。
沈硯的銅鈴突然自己響了起來,鈴音裡混著些細碎的說話聲,像是無數個冤魂在同時低語。她往鈴身上撒了把糯米,鈴音突然清晰:“七月半,水門開,青銅棺起,鱗歸位……帶胎記者,既是鎖,亦是匙……”
我望著桌上旋轉的銅魚符,突然明白祖父的話是什麼意思。鎖鱗陣或許不是用來封印水煞的,而是用來讓它恢複原狀的,而我們這些帶月牙胎記的人,既是能困住它的“鎖”,也是能解開邪術的“匙”。
窗外的浪頭越來越大,水塔方向的紅光映紅了半邊天,青銅魚符的溫度越來越高,燙得手心發麻。沈硯將七塊陣腳碎片在桌上拚出鎖鱗陣的形狀,最後塊碎片的位置正好空著,顯然在等水塔上的最後個陣腳。
“明天先去西關碼頭。”沈硯將卷宗和地圖塞進包裡,旗袍上的銅鈴突然叮當作響,“我有種預感,水煞的真相,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鎮煞司的卷宗裡,藏著個能顛覆所有認知的秘密。”
夜色漸深,洛河的水聲裡混著些鱗片摩擦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水底蘇醒。我將銅魚符揣進懷裡,符牌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像是在提醒我:從握住它的那一刻起,這場與水煞的糾纏,就早已注定。而那些藏在鱗片影子裡的真相,那些鎮煞司隱瞞的往事,那些月牙胎記與青銅棺的聯係,才剛剛開始浮現。
西關碼頭的晨霧裡,已經有人影在晃動,他們後頸的位置都隱隱透著青紫色,手裡的漁網正往水裡撒,網眼的大小,剛好能套住人的腳踝。沈硯握緊了口袋裡的鎮魂鈴,我能感覺到她的指尖在發抖,不是害怕,是興奮——我們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這故事,才剛剛開始。
西關碼頭的晨霧裹著股腥氣,像被水泡爛的魚鱗味。沈硯往霧裡撒了把糯米,米粒落地的地方騰起白煙,煙裡浮出個模糊的碼頭輪廓:三百年前的鎮煞司校尉正往水下釘青銅樁,樁身上的魚紋與我們手裡的陣腳碎片嚴絲合縫,他後頸的月牙胎記被朝陽照得發亮,旁邊的掌令使舉著半塊銅魚符,符牌邊緣的缺口正好能嵌進我們這枚的凸起。
“看來第一處陣腳就在這青銅樁裡。”沈硯的鎮魂鈴突然響了,鈴音在霧裡蕩出圈金色漣漪,漣漪碰到的水麵突然往下陷,露出下麵青黑色的淤泥,淤泥裡的半截木樁裹著層銅皮,銅皮上的鱗紋正往我們的方向亮——是鎖鱗陣的“坎位”陣腳。
我剛要伸手去拔木樁,就被沈硯按住手腕:“彆動!水煞最擅長模仿活物,你看淤泥裡的氣泡,在往咱們腳邊漂。”她往氣泡裡扔了塊陣腳碎片,碎片落水的瞬間,淤泥突然炸開,露出下麵的青銅網,網眼裡纏著些發白的骨頭,骨頭上的齒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啃過,齒距與卷宗裡記載的水煞獠牙完全吻合。
“這是被水煞拖走的鎮煞司弟子。”沈硯用鎮魂鈴對著骨頭晃了晃,骨頭突然發出“哢嗒”的輕響,在淤泥裡拚出半句話:“青銅棺有兩重……外層是煞,內層是……”後麵的字跡被水泡得模糊,隻剩個殘缺的“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