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船的甲板比想象中更涼,腳下的青銅甲片像凍在冰裡的鏡子,能照出人影被拉長的扭曲輪廓。吳迪踩過的地方,甲片上的玄鳥紋突然亮起,順著紋路流淌的不是血,是銀白色的水銀,在縫隙裡彙成細小的河,朝著船艙入口蜿蜒。
“這些甲片是活的。”王胖子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甲片邊緣,那裡的水銀突然抬起頭,化作條小蛇的模樣,吐著分叉的信子,“媽的,連船板都是玄水獸變的?”
吳迪沒應聲,注意力被甲板中央的石壇吸引。壇上插著根青銅柱,柱頂的玄鳥雕塑嘴裡銜著塊半透明的晶體,裡麵封存著團黑霧,正隨著主船的晃動緩緩旋轉。他走近了看,發現晶體表麵刻著行小字:“周赧王三十七年,囚玄鳥之魂於此。”
“這是……玄鳥族的魂晶?”吳迪的手指剛碰到晶體,就被一股寒氣凍得縮回手。透過黑霧,隱約能看到裡麵蜷縮著無數人影,都長著玄鳥的翅膀,卻被鎖鏈捆在柱上,鎖鏈的另一端連著晶體外的蠍子符,與守陵人胸口的印記完全相同。
王胖子突然指著船艙入口:“老吳,那門不對勁!”
艙門是整塊青銅澆鑄的,上麵的浮雕不是玄鳥,而是無數隻蠍子,正從門楣處往下爬,蠍尾的尖刺上都掛著小小的骷髏頭。更詭異的是,門環處的蠍子眼睛是用玄鳥珠做的,此刻正泛著紅光,與魂晶裡的黑霧產生共鳴,每閃爍一次,甲板上的水銀河就漲高一寸。
“是‘蠍母門’,”吳迪摸出青銅鏡,鏡麵在紅光中映出艙門後的景象——一條長長的甬道,兩側的牆壁上嵌滿了玄鳥族的頭骨,眼眶裡的玄鳥珠組成條光帶,儘頭隱約有個高台,台上似乎放著什麼東西,“三爺爺的筆記裡說,這種門要用‘玄鳥心’才能打開,可玄鳥哪有心……”
話音未落,魂晶突然發出“哢嚓”一聲脆響,表麵裂開道縫,黑霧順著縫隙湧出,在甲板上化作隻巨大的玄鳥虛影,翅膀展開時幾乎遮住了半個天空。虛影的眼睛裡沒有瞳孔,隻有兩團旋轉的漩渦,與歸墟眼的形狀如出一轍。
“它在說話!”王胖子突然喊道,虛影的喙部開合間,空氣裡傳來一陣高頻的嗡鳴,像無數根琴弦同時被撥動,“我好像聽懂了……它說‘血債血償’!”
吳迪的掌心突然劇痛,之前的傷口不知何時裂開,血珠滴在魂晶的裂縫上,竟被瞬間吸收。玄鳥虛影猛地俯衝下來,翅膀掃過蠍母門,青銅浮雕上的蠍子突然開始融化,化作銀色的水銀,順著門楣流淌,露出底下的玄鳥紋——原來蠍子浮雕是後來覆蓋上去的,底下的玄鳥紋才是門的本來麵目。
“玄鳥心……是玄鳥族人的血!”吳迪恍然大悟,抓起青銅鏡劃破另一隻手,將血抹在艙門的玄鳥紋上。紋路瞬間亮起紅光,與魂晶的光芒連成一片,蠍母門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緩緩向內打開。
甬道裡的光帶突然變得刺眼,玄鳥珠的光芒中浮出無數影像:玄鳥族人在祭壇上跳舞,周赧王的國師用蠍子符詛咒他們,歸墟眼的漩渦吞噬整支船隊……最後定格的畫麵是爺爺的背影,正朝著甬道儘頭的高台走去,手裡拿著半塊內丹。
“爺爺真的來過這裡!”吳迪的心臟狂跳,青銅鏡突然劇烈震動,鏡麵映出的高台景象越來越清晰——台上放著個石匣,匣蓋上的玄鳥紋與煙杆上的刻痕分毫不差,旁邊還立著塊石碑,上麵的甲骨文正在緩緩流動,像是活的文字。
兩人順著光帶往裡走,腳下的水銀河越來越寬,沒過腳踝時,吳迪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咬自己的小腿,低頭一看,竟是無數條細小的蠍子,正從水銀裡鑽出來,蠍尾的尖刺閃著幽藍的光。
“是‘蠍卵’,”王胖子從背包裡掏出瓶白酒,潑在水銀裡,火苗“騰”地竄起,蠍子遇火紛紛蜷縮成球,“這些是蠍母門的子蠍,被玄鳥血驚動了,毒性比鐘擺屍的毒還烈!”
吳迪沒工夫滅火,他的注意力被牆壁上的頭骨吸引。每個頭骨的額骨處都有個小孔,裡麵插著根青銅針,針尾刻著不同的名字,其中一個赫然是“吳”字,旁邊的年份是“民國二十六年”——正是爺爺年輕時的年代。
“爺爺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玄鳥族的頭骨上,”吳迪的手指撫過青銅針,針尾突然彈出個小抽屜,裡麵放著半片竹簡,上麵的字跡是爺爺的:“歸墟眼是玄鳥族的祭壇,魂晶裡的不是魂,是玄鳥族的力量本源,周赧王想用蠍子符引水銀淹沒這裡,讓玄鳥族永世不得超生。”
甬道儘頭的高台越來越近,石匣的輪廓在光帶中愈發清晰。吳迪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甲片摩擦的聲音,回頭一看,隻見那些玄鳥衛不知何時跟上了主船,正順著艙門往裡走,青銅甲胄上的蠍子符在光帶中閃爍,與牆壁上的頭骨產生共鳴,頭骨眼眶裡的玄鳥珠開始變暗。
“它們要毀掉玄鳥珠!”吳迪拉著王胖子往高台衝,玄鳥衛的青銅劍在身後劈砍,光帶被劍氣斬成數段,牆壁上的頭骨紛紛墜落,砸碎在水銀裡,發出“滋滋”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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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衝上高台時,石匣突然自動打開,裡麵沒有金銀珠寶,隻有一卷獸皮,上麵畫著幅星圖,與歸墟眼的漩渦完全吻合,星圖中央用朱砂畫著個玄鳥的形狀,鳥嘴裡銜著塊內丹,正是吳迪手裡的那半塊。
“這是……玄鳥族的星祭圖!”吳迪突然明白,歸墟眼不是囚籠,是玄鳥族的祭壇,他們用自己的力量維持著歸墟的平衡,防止水銀海淹沒外麵的世界,“周赧王想破壞這個平衡,讓水銀淹沒關中,而爺爺……是來幫忙維持平衡的!”
石碑上的甲骨文突然停止流動,組成一行大字:“玄鳥銜珠,星歸其位,歸墟乃定。”吳迪這才發現,石碑上的每個字都是個凹槽,正好能放下一顆玄鳥珠。
“我們要把玄鳥珠嵌進石碑!”吳迪抓起地上的玄鳥珠,剛想往凹槽裡放,玄鳥衛已經衝上高台,青銅劍的寒光直指石匣。
王胖子突然撲過去,用身體擋住劍刃,青銅劍刺穿了他的肩膀,黑色的毒液瞬間蔓延開來。“老吳,快!”他咳出一口黑血,臉上卻帶著笑,“我三爺爺說,盜墓的總得有點義氣……”
吳迪的眼睛紅了,他迅速將玄鳥珠嵌進石碑的凹槽,每嵌進一顆,石碑就亮起一道紅光,歸墟眼的漩渦轉速就慢一分。當最後一顆玄鳥珠歸位時,石碑突然發出震耳的轟鳴,射出一道紅光,直衝魂晶,將裡麵的黑霧徹底驅散,露出玄鳥族的真正力量本源——一團金色的光芒,像顆小太陽。
玄鳥衛的動作突然停止,青銅甲胄上的蠍子符開始融化,露出底下的玄鳥紋。它們的眼眶裡不再是幽藍的火苗,而是金色的光芒,朝著吳迪微微頷首,然後化作無數光點,融入石碑的紅光之中。
王胖子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吳迪抱著他,發現他的傷口處開始長出玄鳥草,黑色的毒液正在消退。“老吳……我好像看到我三爺爺了……”王胖子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睛裡卻閃爍著光芒。
就在這時,整個主船突然劇烈震動,歸墟眼的漩渦開始反向旋轉,水銀海的浪濤越來越小,似乎正在退潮。吳迪知道,歸墟的平衡被重新維持,玄鳥族的使命完成了。
但他也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石碑上的甲骨文又開始流動,組成新的文字:“蠍母未死,歸墟未定。”吳迪突然想起守陵人化作的玄鳥珠,裡麵似乎還藏著什麼東西。
他摸出那顆珠子,放在石碑前,珠子突然裂開,裡麵不是守陵人的影子,而是一隻小小的蠍子,正朝著歸墟眼的方向爬去。蠍子的背上刻著個極小的“周”字,顯然是周赧王留下的後手。
“蠍母還沒死!”吳迪的心臟狂跳,他知道,這隻小蠍子才是最大的威脅,它要去破壞歸墟眼的平衡,讓之前的努力前功儘棄。
他看了看懷裡的王胖子,又看了看歸墟眼的方向,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胖子,等我回來。”他將王胖子放在高台上,抓起青銅鏡和半塊內丹,朝著蠍子爬去的方向追去。
歸墟眼的漩渦邊緣,小蠍子已經快要爬進去,它的身體正在變大,很快就長成了之前守陵人那麼大,身上的鱗片閃著幽藍的光。
“周赧王的陰謀,不會得逞的!”吳迪舉起青銅鏡,將內丹的力量注入其中,鏡麵射出一道金光,直指蠍母。
蠍母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轉身朝吳迪撲來,巨大的爪子帶著水銀的寒氣,眼看就要將他拍碎。吳迪沒有躲閃,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也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
他將青銅鏡擋在身前,內丹的光芒與鏡麵的金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蠍母的爪子撞在屏障上,發出一聲巨響,巨大的衝擊力讓吳迪倒飛出去,撞在主船的桅杆上,吐出一口鮮血。
但他沒有放棄,他死死抓住青銅鏡,將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其中。屏障的光芒越來越盛,蠍母的身體在光芒中開始融化,發出痛苦的嘶吼。
就在蠍母即將徹底消失的瞬間,它突然噴出一口黑色的毒液,穿透屏障,射向吳迪的胸口。吳迪來不及躲閃,毒液瞬間浸透了他的衣服,開始腐蝕他的皮膚。
他感覺到一陣劇痛,但他沒有鬆開青銅鏡。他知道,隻要堅持下去,歸墟就會安全,玄鳥族的冤屈就會昭雪,爺爺的債也會還清。
青銅鏡的光芒越來越亮,蠍母的身體終於徹底融化,化作無數黑色的粉末,被歸墟眼的漩渦吞噬。歸墟眼的漩渦漸漸平息,水銀海恢複了平靜,主船的甲板上,玄鳥紋的光芒越來越盛,仿佛在慶祝勝利。
吳迪的意識開始模糊,他看著平靜的歸墟眼,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知道,自己做到了。但他也知道,這並不是結束,歸墟的秘密還有很多,玄鳥族的曆史還需要被更多人知道,而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他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仿佛看到爺爺的身影站在歸墟眼的邊緣,朝著他微笑。他想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抓不到,隻能任由黑暗將自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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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吳迪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臉上,暖洋洋的。他動了動手指,感覺渾身酸痛,但胸口的傷口已經不疼了。
他轉過頭,看到王胖子坐在床邊,正削著一個蘋果,臉上帶著笑容。“老吳,你醒了!”王胖子的聲音裡充滿了喜悅,“醫生說你命大,再晚來一步就沒救了。”
吳迪看著熟悉的病房,又看了看王胖子,突然有些恍惚。“我們……出來了?”
“是啊,”王胖子將蘋果遞給吳迪,“不知道怎麼回事,那艘船突然就消失了,我們醒來就在岸邊了。對了,你手裡還攥著這個。”
王胖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吳迪。吳迪接過來一看,是那麵青銅鏡,鏡麵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但上麵的玄鳥紋依然清晰可見。
他撫摸著青銅鏡,突然想起歸墟眼的景象,想起爺爺的身影,想起玄鳥族的星祭圖。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歸墟的秘密還在等著他去揭開,而他,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吳迪的目光望向窗外,陽光明媚,世界一片祥和。但他知道,在這片祥和的背後,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和危險,等待著他去探索和麵對。他握緊了手中的青銅鏡,眼神裡充滿了堅定。
新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病房的白牆在午後陽光裡泛著冷光,吳迪捏著青銅鏡的手指泛白。鏡麵模糊的反光裡,他總覺得能看見主船甲板的紋路——那些玄鳥紋在水銀裡舒展的樣子,像極了此刻手背上未消的淤青。王胖子削蘋果的動作頓了頓,果皮連成條不斷的線,垂在半空晃悠:“老吳,你說那蠍母真死透了?我這肩膀總覺得麻,跟有蟲子爬似的。”
他掀起病號服,肩胛骨處的傷口結著黑痂,邊緣泛著青紫色,像極了玄鳥珠裂開的紋路。吳迪突然想起歸墟眼漩渦裡那隻蠍母的背甲,上麵的“周”字刻痕與爺爺煙杆暗格裡的碎塊缺口完全吻合。青銅鏡的邊緣突然發燙,鏡麵水霧般的模糊處浮出行小字,是爺爺的筆跡:“蠍母有甲,藏於周鼎。”
“胖子,出院。”吳迪猛地拔下手背的輸液針,血珠在針尖凝成小球,“周赧王的鼎,說不定就在西安碑林。”
碑林博物館的青磚地縫裡還嵌著雪,吳迪踩著薄冰穿過《石台孝經》碑,手指撫過碑座的螭首。這些石刻的眼睛都被人用朱砂點過,紅得發黑,像極了玄鳥珠裡的人影眼眶。王胖子裹緊棉襖,指著不遠處的玻璃展櫃:“三爺爺筆記裡畫的‘周鼎’,就是那隻吧?”
展櫃裡的青銅鼎通身覆著綠鏽,三足兩耳,鼎口的雲雷紋間嵌著圈蠍子符,與蠍母背甲的刻痕如出一轍。吳迪的青銅鏡突然震顫,鏡麵映出鼎底的銘文——不是常見的金文,而是與歸墟石碑相同的甲骨文,排列成玄鳥展翅的形狀,鳥腹處缺了塊,正好能容納半塊內丹。
“它在吸陰氣。”吳迪盯著鼎足,那裡的鏽色比彆處深,像被水浸泡過的痕跡,“碑林地下肯定有通道連著水銀海,這鼎是蠍母的另一處巢穴。”
深夜的博物館透著鬆節油味,吳迪用青銅鏡的邊緣撬開展櫃鎖扣。鼎身入手冰涼,比尋常青銅器沉得多,翻過來時,鼎底的甲骨文突然亮起紅光,在地麵投射出幅地圖,終點是鹹陽原上的周陵。王胖子突然按住他的手,聲音發顫:“你看鼎耳內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