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的主人有的時候也會想把事情都推給“寵物”,就像在表達一種強橫的依賴……
“有什麼想說的嗎?”
小鹿側過頭,微笑著開口問道。
她能察覺到小伊法的心神不寧,狩獵失敗,反而讓自己落下傷勢的沙奈朵一定很沮喪,否則不會在食物的香氣彌漫開後,依然茫然地坐在原地。
短暫的四目相對後,小伊法主動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她保持著沉默寡言,環抱著纖瘦身體的手臂就像一堵委屈的城牆,拒絕著可能會給自己帶來不安的溝通。
小鹿的嘴角抿了下來。
在講述與外界相關的故事的時候,少女與沙奈朵之間本不會如此生分,在好奇心的誘導下,小伊法甚至會湊到自己的麵前。雖然那是在小鹿被五花大綁的前提下。
而在今天,兩者之間的關係仿佛倒退了一般,小鹿甚至能隱約聽見沙奈朵那和她的身體一樣纖弱的破碎聲。
“是不能告訴我的事嗎……”
小鹿重新開口道,語氣認真。
“我們之間難道不是可以信任的同伴嗎?”
少女漆黑的瞳孔在火光的映照下像泛出黃金的幽泉,被這雙瞳孔注視著的沙奈朵敏感地向後縮了縮嬌小的身體,她本來不打算開口,可不知怎麼的讓聲音漏了出來。
“信任,是什麼?”
小鹿的心跳開始加快,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了最為關鍵的一步。
如果她的回答能夠直抵小伊法的內心,也許就能徹底改寫雙方的關係,成為交心的同伴,為勸說小伊法接受世界的真相,交出實質化心靈打下基礎。
但假如她的回答中規中矩,沒能讓小伊法感到觸動,甚至讓她對自己徹底失望,那膽小的沙奈朵將豎起更加深厚的心之壁,而自己可能再也沒有將其打破的機會了……
成敗在此一舉。
小鹿強行鎮定下來,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自心底湧現。
她平靜地將肉湯從鍋中盛出,裝在小伊法用念力捏出的兩隻碗內。
“信任就是……”
少女麵向嬌小的沙奈朵笑著抬起頭,手指沾上湯汁,在袒露而出的潔白而脆弱的脖頸上輕輕一抹。
“當我閉上雙眼,我知道伊法不會咬斷我的喉嚨。”
堅定地將話說完,小鹿毫不猶豫地合上雙目,將自身交給周圍的黑暗。
信任是相互的。
如果想要獲得從小生活在黑森林中的獵手的信任。
那麼就必須以這名獵手能理解的方式,率先表露出自己對她的包容!
……這會有用嗎?
小鹿的心臟狂跳,讓她有些擔心這種異響會激起沙奈朵的警覺。
她沒有絕對的把握,其實也沒完全摸清小伊法對自己的定位和態度。
如果內心敏感而脆弱的沙奈朵將這種行為視作了挑釁,或者突然間發現其實這隻寵物也沒有那麼無可取代……最後選擇了在食欲的引誘下咬斷她的喉嚨,那也是有可能的。
但小鹿其實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來到這片心靈世界後,這是她第四次迎麵死亡。所幸無論成敗與否,這大概都會是最後一次了。
時間突然走得好慢,像懶散的帝牙盧卡打了個哈欠……
柴薪劈裡啪啦的脆響,肉湯咕嚕咕嚕的冒泡,在這一刻都被拉長,讓做出選擇的小鹿逐漸變得安寧。
其實沒什麼好掙紮的,為了能夠救出伊法,她不是本來就願意做任何事嗎?
輕柔的觸感,沙奈朵溫涼的皮膚貼上了少女的身體。
小鹿能感受到,身材嬌小的沙奈朵攀在自己的身上,兩隻手搭在肩膀的位置,呼吸聲清晰可聞……銳利的尖牙刮過脖頸處柔嫩的皮膚。
預想之中的,刺破的劇痛,冰冷的失血,嗆人的窒息……通通沒有發生。
隨著少女眉眼的顫動,略帶溫熱的舌尖將散發著香氣的肉湯舔舐而過,光潔的脖頸變得濕潤,卻沒有象征著死亡的鮮紅溢出。
小鹿睜開眼,對上了一雙純淨無垢的緋紅雙目。
她能從小伊法的眼中看出與自己如出一轍的驚惶未定,倒映的光彩與緋紅背後的真實情緒交織在一起,不分彼此。
她做到了……
從冥界的入口再度飄過的小鹿仿佛燃儘一般,軀體和四肢頓時被抽空,在虛脫中向後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