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站在廊下看雜役們搬運防雨布,忽然聽見身後"吱呀"一聲——三姨娘抱著個描金匣子從值房出來,眼圈紅得像抹了胭脂。
"少爺真厲害。"李天寶湊過來遞傘,"可咱們缺的是銅料,她要給的首飾..."
葉明打開匣子。黃綢襯裡上躺著對鎏金鐲子,內側刻著"永昌錢莊"的小字——那是曹家暗中掌控的銀號,專洗黑錢用。
"明天找匠人熔了。"葉明掂了掂鐲子,"夠做二十個弩機簧片。"
夜色漸濃,各衙門的燈籠逐一亮起。葉明拐進工部後巷時,忽然被個黑影攔住。
那人戴著鬥笠,遞來個濕漉漉的包袱就消失在巷尾。包袱裡是半袋麥子,還有張畫著糧倉的草圖,角落標注著"曹記"二字。
"是陳河的字跡。"李天寶撚了粒麥子嚼,"呸!摻了砂!"
葉明把麥粒對著燈籠看。摻進去的不止是砂,還有些褐色碎屑,聞著有股黴味。
他忽然想起現代軍訓時聽過的案例——抗戰時期黑心商人往米裡摻滑石粉。
衙門角門突然"吱呀"打開,暖光裡飄出羊肉湯的香氣。陳河端著碗探頭:"大人快來!老趙留了辣湯鍋子!"
灶間蒸汽朦朧,大鐵鍋裡紅湯翻滾。七八個年輕官員圍著鍋坐,每人碗裡都飄著油汪汪的肉片。
葉明剛坐下,懷裡就被塞了碗羊雜湯,湯麵上撒著碧綠的芫荽。
"查實了。"陳河咬著筷子含混道,"曹家在西山有個秘密糧倉,專囤發黴的陳糧..."
有人遞來烤得焦香的炊餅。葉明掰開餅,發現裡麵夾著醬羊肉,餅皮上還用芝麻點了個笑臉。
這是老趙的拿手把戲,他說吃飽了才好辦案子。
"明早我去趟戶部。"葉明把麥子撒進炭盆,火苗"噗"地竄高,"陳河帶人盯住西山官道。"
陳湯鍋裡浮起一串辣椒,像許多紅色的小船。眾人突然安靜下來,聽著屋頂上漸密的雨聲。
他們都明白,這次要動的不隻是幾個貪官,而是整個盤踞在軍糧供應鏈上的毒瘤。
後半夜雨停了。葉明在值房和衣而臥,夢見自己回到大學食堂。
打飯阿姨的勺子裡有青椒肉絲和紅燒排骨,刷卡器"滴"地響了一聲,顯示餘額不足。他急得去摸銅錢,卻摸到枕邊冰冷的賬本。
天蒙蒙亮時,李天寶搖醒他:"少爺!出事了!"
西城門剛開就鬨起來。十幾個邊軍漢子圍著糧車叫罵,有個獨臂老兵正把麻袋裡的麥子往地上倒。
黃澄澄的麥粒裡混著明顯不是糧食的雜質,圍觀百姓越聚越多。
"說是給北疆大營的糧!"李天寶踮腳張望,"可這麥子篩出來的砂土,夠砌堵牆了!"
葉明撥開人群時,正聽見押糧官在吼:"摻三成砂是規矩!當兵的又不是老爺..."
話沒說完,獨臂老兵抄起糧鬥就砸過去。場麵頓時大亂,葉明剛要上前,突然被人拽住袖子——是陳河,官帽都跑歪了:"大人!剛收到消息,曹家連夜往北運了三十車好糧!"
晨光刺破雲層,照在滿地狼藉的麥粒上。葉明彎腰抓起一把,砂礫從指縫簌簌漏下。
他突然想起現代看過的紀錄片,講二戰時蘇聯士兵啃著摻鋸末的黑麵包衝鋒。
"去牽我的馬。"葉明把臟麥子裝進布袋,"再包二十個羊肉餡餅。"
當第一縷陽光射進城門洞時,葉明已經帶著金吾衛衝上官道。
李天寶抱著食盒跟在後麵,聽見少爺在晨風裡喊:"今日咱們嘗嘗邊關將士的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