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開始了。
戲曲的鼓點觸發了暢音閣的陣法,一道黑的光幕在暢音閣的戲台上炸開,隨即迅速擴散,光幕所過之處所有顏色都被吹拂而起,好似染料遇到了水洗,青色的石板、朱紅的木梁、金織的紋樣一切都化為黑白色,那些被吹起的染料則在空中飄散一會便消失不見了。
人站在其中就好像站在了一幅水墨畫中,周遭的一切如幻境一般。
但也有另外,首先便是戲台之上一切顏色依舊,燈火掛飾如暈染在黑白水墨中的彩粉,那座尋常的小樓一下就成為了視覺的中心,算不得出奇的布置此時被襯托的絢爛的不成樣子。
其次還有少數地方依然保存著顏色,最顯眼的是薑羽,她坐在那紅色的宮袍依舊紅豔如火,甚至身周一些地方也被暈染成了紅色。
其次便是人皇的皇袍,明黃色毫無影響,不過並未暈染到其他地方。
還有元永潔身後一大片白色的明光不知從哪而來,像是張開了一把白色的大扇子。
吳慢慢周身隱隱青綠,腳踩黑白兩色,看起來沉靜無比。
無名和杜有為則是身體上維持著肉色,五官相對清晰。
而尉天齊他坐在那化為了黑白,可問題是,他圖層不對,他的黑白簡直像是自己調的,清晰地好像這幅畫的這片區域被專門修正過。
最後則是那位古月皇貴妃,她本人沒有保留什麼色彩,可她捧著的那捧花,五顏六色依舊鮮美,其中個彆紅花更是奪目非常。
這是一道儒門的大陣,專門設計出來輔助皇家觀戲的,取得是萬般無色無形,方可專心一睹戲曲之美。
雖然效果奇妙,但法陣本質其實是用法術製成的水墨覆蓋一定區域內的色彩,算不得多麼有難度,勝在應用。
你看此時的無名,正歪著腦袋研究著自己黑白的袖子,伸手摸了摸發現沒有異常,於是又甩了甩,卻見有淡淡的墨色短暫的飄起,很快又重新落下。
於是他發現了端倪,猛地大力甩臂,速度之快袖袍在空中發出一聲暴鳴,然後一大片墨色便落在空中如入水一般飄蕩,袖子也變回了本色。
“莫要鬨了,安靜些,戲曲要開場了。”人皇寵溺的看著玩的不亦樂乎的無名,開口道。
戲台上《玉蜻蜓分家產》的第一段唱詞已經開始,“一份家產分愛子,慰他常年不在旁,養育之恩難以儘,隻求衰老作羹湯。一份家產分長子,獎你為父一生忙,若無你年少懂事常年苦,哪有家父安坐堂?一份家產分長女,早歸故土選賢郎,千萬莫學娘娘樣,百日夫妻就散場。。。”
戲曲聲高高揚起,在暢音閣的法陣中傳唱,而這套法陣為了追求其效果完整,所以並無法把範圍控製的太好,顏色的覆蓋和褪下一直蔓延到暢音閣園子之外十數步才算徹底擺脫影響,而此時就在暢音閣後牆,在保護如此森嚴的地方,竟然有一輛被遮住四麵的黑色的可疑馬車停在那裡。
顏色吹拂的法陣將本就漆黑的馬車布幃變得更加深邃,此時戲曲開場,車裡的人便走了出來。
是汙衙總管聞人哭,他素來喜歡聽戲,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以他地位和人皇對他的倚重,他其實可以陪同在暢音閣裡聽戲。
“唉,今日便再退一步吧,現在那位公子還沒到可以招惹的時候。”他伸手拍了拍馬背,笑著道。
他站在暢音閣牆外,仰著頭聽戲,陣法似乎也吹拂了他身上的顏色,所以一身黑袍如墨似水,可他腳下的影子卻大的驚人。
世人隻知他天仙境的修為,卻幾乎沒人知道他修的具體是何物。
。。。
“贏兒,你看過這出分家產嗎?”戲曲不過剛剛開場,人皇卻忽然對身旁的太子隨意的開口問道。
薑贏一愣,短暫的慌張了一瞬,然後恭敬起身開口道:“兒臣隻是幼時草草聽過。”
人皇點了點頭看著他問道:“你覺得分家產最注意的應該是什麼?”
“既為需要傳承的家產,那便該有能守住家業的人拿。”薑贏答的很快,慌張似乎隻是假象。
人皇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他看向薑介,薑介起身道:“兒臣覺得,世人素來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人皆該有自己那份!”
人皇又看向薑甲,尉天齊捅了捅薑甲,他倏地站起高聲道:“誰的家產,他怎麼分後人怎麼拿就是了!”
人皇笑了一下,像是被逗樂了,最後他掃了掃最小的薑麟,小男孩站起身,先行禮然後開口道:“回父皇的問話,我覺得。。。應該要公平吧,付出的越多得到的應該也越多。”
男孩的話落下,人皇沒有表示,隻是側頭看向了認真看戲的薑羽,笑著問:“羽兒,你說呢?”
薑羽便把注意力稍微移回了場間,她想了想隨口答道:“誰想要就給誰。”
話音落下,她已經又把視線重新聚焦到了戲台上,說實話,這些皇宮父子的戲碼在她眼裡完全比不上戲台的演出。
其餘幾位天驕也隻是匆匆掃過,並沒人打算插話。
需要陪人皇陛下演權術和隱喻戲碼的隻有幾位皇子,天驕們各個都對於這種活動沒有興趣。
“你覺得誰說的最好?”人皇笑了笑,對著古月皇貴妃問道。
“我?嗯。。。”古月皇貴妃苦惱的搖了搖頭,然後伸手一指,笑著道:“我比較喜歡小麟麟的說法。”
被皇貴妃指著的薑麟愣了愣,人皇繼續問:“為什麼?”
“因為他年齡最小最可愛啊!”古月皇貴妃捂著嘴笑。
人皇扶著額頭,無奈道:“說正經的呢!”
古月皇貴妃麵露不解的看著人皇,“陛下胡說!這問題哪裡正經了?咱們家啊。。。不是隻有一把椅子嗎?”
女人伸出手輕輕搭在了人皇坐的椅子的扶手上,像是撫摸又像是貪圖,她笑著掃過眾人的臉,然後輕輕搖頭歎氣道。
“諸位,咱家這家產可沒得分,怎樣到最後也就隻有一個人能坐著。”
這話直白的很!
眾人看向她,麵色嚴肅,大家都以為她是這個局裡最無關的人,大夏如何對青丘來說其實影響不大,雙方的關係好壞也就那樣,她一個狐妖坐在這便消停的狐媚人皇就好了,何苦在這種無關的漩渦裡得罪人呢?
可她不僅跳進旋渦,甚至還明目張膽的在這裡拱所有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