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就是回憶太多了,他回過神來,再次開口問道:“說條件。”
姚望舒捂著嘴狠狠的咳嗽,似乎要把之後的先咳出來,她擦淨嘴角開口道:“煩請懷素老先生為我南洲守界十年!”
懷素平靜點頭,這完全不出意外,其實他本就是要在此觀摩此字,來提高書道領悟,同時這旁邊就是真君的線,對他而言可以說是天下書道精華的大成之地。
十年也真的不算久,之前隻是希望不參與紛爭,如今迫不得已,便一邊領悟一邊守著就是了。
“還有!咳!咳!”姚望舒又開始咳嗽了,她捂著胸口咳了好一會,才抬頭道:“若未來懷老先生真的登臨聖位,要做我。。。咳!要做我南洲的聖人!!”
懷素一愣,他看向女孩,緩緩開口道:“我可以告訴你,天下如今準聖中,距離聖位最近的人或許不是我,但取前三,如今必然有我一個。”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我是真的可能做聖人的。
你姚望舒不要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月牧如今,血月獨夫一舉做成了白生千方百計想達到的效果,以不高的修為登臨一洲聖位,做一位“假聖”。
這地位之高、運道之好縱觀九洲幾千年曆史,也不過是屈指可數的幾位俊才,而且各個不是大賢就是大奸,且最終善終者幾乎沒有,能勉強算是老死者也不過三兩位,說是老死,實則是心血熬乾、神思疲憊而死。
你姚望舒顯然算不上大賢,以獨夫之名來說是近似大奸也不為過,你彆看如今南洲風向隨你,但有朝一日你血月若是沉了,獨夫便要被加上民賊二字。
萬夫所指到萬劍所向的距離,比想象中要近的多!
我懷素若是做了南洲的聖人,你望舒宮便不再是同類與十四處,你姚望舒更是自動退下聖位,即便我個人不清算你,甚至有意保全,但南洲也很難再容你的。
“還請老先生努力,咳!莫做前三,當做首名!”姚望舒說完捂著嘴再次咳嗽起來。
她不在意。
她要做南洲的獨夫,不代表她喜歡當獨夫,就好像她驅趕群仙,不代表她真的喜歡放牧。
懷素沉默了,他看著因咳嗽不止被鐵石輕輕拍打後背的單薄姑娘,有些震驚於走到如今這一步她竟然還未長大。
多少青年男女踏上權力的階梯的時候是飽含理想的?誰年輕的時候不認為權力隻是自己的達成目的的工具呢?
可當每個人費儘全力爬到一定高度的時候,都會逐漸迷失,追逐權力逐漸成為了自己的目的,這與你意誌堅定與否其實關係不大,倒不如說隻有你發生這個轉變,才有可能爬到這個高度。
異類者寥寥無幾。
“姚望舒,他日你若被逐出南洲,當真不會後悔?”懷素忍不住發問,他還是覺得這個女孩可能根本沒有想象到,那一天到來會是多麼可怕可悲的情況。
姚望舒已經說不太出話了,她的咳嗽愈發嚴重,已經開始出現了血泡,她無力地擺擺了手道:“等先生咳。。的好消息!”
女孩轉過身走向南洲的方向,滿身肌肉的瘸腿老人守護在身側。
日光在海平麵上打來,海風把長發吹的亂舞,她整個人被拓成了一個剪影,薄的像是一張紙,濃的像是那捧墨。
懷素安靜的看著她遠去,忽然歎了口氣,他知道此間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自己和這個女孩的麻煩還沒開始出現,比如玄甲軍、比如紫雲仙宮,比如自己的學生、比如書院等等等等。
但此時還有些時間,他倒是可以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回轉過身,看向地上安靜沉睡的施家老祖母,他伸手輕撥,土壤分開老人的屍首緩緩滾入泥土之中,最終化為一座小小的土堆。
懷素想了想,又伸手扯來一塊石頭,認真削減,將其變為一塊小石板,然後拿出了那支“南生筆”,在上麵輕輕下了四個字,並把它立在了土堆前,這便是墓碑了。
可還沒完,懷素再次從袖子深處翻找起來,最終在裡麵找到了一個小盒子,他輕輕打開,木盒子裡裝的竟然是一個雕刻精致的小玉鋤頭。
他將它輕輕撚起,小心的放到了石板之上。
此物藏得太久,靈氣散了,它裡麵裝的東西也就拿不出手了,隻好當做掛飾,聊表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