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天齊快步走回後院廂房,來到了孩子們的房間,大通鋪裡很安靜,他無聲的走到床頭,雲兒依然睡在最裡麵,此時被褥隆起,裹得十分緊實,他伸手輕拍發出砰砰的悶響。
“丫頭,醒了怎麼不說一聲?”
“嗯?”被褥裡傳來雲兒迷糊的聲音,“唔。。。天齊哥哥。。我還有些困,還要再睡一會兒。”
尉天齊挑眉不語,然後又拍了拍那團裹得嚴實的被褥,“先起來,我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狀況,然後再睡。”
“我好困啊,天齊哥哥。”雲兒翻動蛄蛹了兩下,像是一隻大胖蟲子,但很快沉寂下來,似乎已經睡著了。
尉天齊無聲的伸出手直接抓住了被褥的一角,然後猛地掀開,被子裡同樣抓住一角的雲兒被他一扯驚呼一聲,整個人在床板上順滑的滾了一圈,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埋首趴在枕頭上,小小的身板在昏暗的角落裡一動不動。
尉天齊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沒關係的,不管發生什麼,有我在都不用擔心。”
“嗯。”雲兒悶悶的哼了一聲。
“抬頭,讓我看看。”尉天齊柔聲道。
雲兒沉默了一會,抬起頭,小臉兩側紅腫一片,尉天齊無聲的皺眉,這顯然是被人扇的,而唯一可能的人隻有一個。
姚安饒。
“你惹她了?”尉天齊直白的問。
“不是的,不是班主,是我自己。。突破了,然後太高興以為在做夢,所以扇了兩下,結果太用力了。”雲兒聲音有些急,說完她又把頭埋了下去,顯然自己也知道這拐彎抹角的借口有多不靠譜。
但她不想天齊哥哥因為自己和班主吵架,雖然這兩個人總是吵架,但她潛意識裡覺得,如果是因為這種事,那吵架一定會與平常不同。
可她自己卻真的不覺得這算什麼事,不過是被打了幾下而已,明天早上就好了。
尉天齊看著小姑娘趴在床上,臉色逐漸沉了下來,他伸出手輕輕地撚住了雲兒的衣領,然後外翻,發現小姑娘的脖頸處有著一塊青紫。
雲兒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想轉身躲避,可已經晚了,她哪有尉天齊的力量大。
“趴好!”尉天齊的聲音少有的嚴厲,他對雲兒這個小丫頭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此時忽然的嚴厲便一下子鎮住雲兒。
雲兒不敢動,於是尉天齊小心的把小姑娘的衣服往下拉了一些,露出那因為瘦弱而肩胛骨清晰的後背,每往下拉一點,就能看見一大片青紫,甚至有的地方還有指甲陷入皮膚的細密血點,可以說是滿目瘡痍。
尉天齊的臉無比的難看,隻看後背就已經足夠讓人觸目驚心,他不敢想雲兒的前麵又是什麼模樣。
就在此時雲兒忽然發出了低低的啜泣聲,尉天齊麵色放緩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雲兒側過頭,淚水溢出眼眶,她看著尉天齊近乎哀求道:“天齊哥哥。。天齊哥哥,你能不能。。”
尉天齊伸手擦拭她的眼淚,“你說。”
“你能不能。。不要怪班主!是我不聽話,惹了班主生氣的。”小姑娘淚眼婆娑,讓尉天齊的手都抖了抖。
小姑娘有著遠超她年齡的敏銳,即便她不懂原因,但卻從小養成了危機感,每一件事情她都會下意識的得到一個嚴重程度,她擔心因為這件事,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日子又變了天。
“放心,沒事的,我不會和班主吵架的。”尉天齊把衣服給她提了回去,然後伸手擦了擦雲兒臉上的淚珠,“而且彆忘了,我答應過我會一直在的,記不記得?”
雲兒點頭,尉天齊的手掌有細密的青色溢出,緩緩幫雲兒的臉蛋疏瘀化血。
“你剛突破,要好好休息,最近彆往班主房間去,也彆讓其他孩子靠近。”尉天齊叮囑道。
雲兒乖巧的點頭。
“好了,躺好,我幫你化化淤血,免得留下指痕。”尉天齊讓她趴好,然後手掌虛放在她的背部,青色的細線如清泉緩緩流入雲兒的身體。
雲兒趴在那,其實她心底還是擔心,可尉天齊偏偏又很讓人安心,所以小丫頭有點迷糊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尉天齊的臉色其實並不好看,他抬頭看向對麵姚安饒房間的方向,青色的光芒將他的下顎勾勒的十分鋒利。
此時的他就像是北漠裡握著天誅劍的少年,他其實是個殺意甚少的人,因為他並不把殺生當成一件特殊的事情,這並不需要多麼大的決心或者多麼深重的恨意,需要的隻是理由,充分且必要的理由。
但此時他久違的生出了幾縷殺意,因為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
這些日子他一法三身穿行於皇都,每一步都危機四伏,每件事都千頭萬緒,本就是最容易暗生邪火的,如今竟然還有人在身邊作怪!
看著自己喂血養著的最乖的小老虎背後的指痕,他如何能不氣?
可他還在忍,因為他是尉天齊,平生不逞英雄氣,隻做凡人奮力爭!
此時在治愈術法的作用下雲兒睡去了,背上青紫的淤痕已經淡了下去,隻隱隱留下那九個位置奇怪的指甲印。
若是你眼力卓絕,那麼將這些指痕彼此相連,就會恰似那九筆的一個字或者兩個字。
尉天齊緩緩站起身,走向姚安饒的房間,既然饒兒班是戲班,那麼每一出戲他們都要演完。
質問、指責,沒有回應,於是摔門而出,就猶如一場新戲的開幕,當然尉天齊認真的指責中到底是藏著幾分真心的,因為雲兒那丫頭並不是一張紙或者一份箋,姚安饒的方法實在過於姚安饒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