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天齊又指了指對麵,“這位是我的一個朋友,姓林,你可以叫她林姑娘,乃是儒學世家。”
那位端莊的女子微微輕笑,起身對著小小的雲兒還禮,當真是客氣又禮貌。
介紹完,尉天齊才揉了揉雲兒的腦袋道:“我和林姐姐有些事要商量,戲本以後再寫,你去告訴班裡的孩子最近皇都不太平,食客也少,所以今天開始停戲,待在房間裡不要在外麵亂跑。”
“嗯!”雲兒連連點頭答應,轉身要走。
“回來!”尉天齊又叫住了她,然後把桌子上的那碟櫻桃畢羅遞了過去,“你的糕點,彆都分給其他孩子,自己也要吃啊!”
“好嘞!”雲兒終於笑了,小丫頭托著碟子下了樓,往後院跑去。
尉天齊和林姑娘在二樓一直看著她消失在大堂,林姑娘忽然開口,“尉公子倒是吝嗇的緊,請我來卻隻賞了一壺茶,連一點糕點都不肯留下。”
尉天齊笑了笑道:“那是由我們戲班支出的夥食費,隻能給孩子們吃,不過若是林姑娘喜歡,我可以自掏腰包請姑娘嘗嘗這永和樓的畢羅。”
林姑娘輕輕搖頭,這隻是說笑罷了,她雖然不是元永潔那等怪癖之人,但尋常吃住也是十分講究的,即便在北漠那種地方,也要堅持沙塵不侵、烈日不染,便可看出一二。
所以小小的永和樓的糕點她沒有興趣,你沒看見她連桌子上的茶都一口沒動嗎!
窗外又是一陣馬蹄聲過去。
“尉公子難得如此主動尋我,想來不是為了向我介紹一個修習血海的小丫頭吧。”林姑娘終於說起了正題。
“我記得林姑娘曾說過,你很擅長找東西。”尉天齊看向對方,陽光將他的側臉勾勒的清晰,卻又將他的雙眼藏在了陰影裡。
“我是說過,但那人皇璽也不是僅僅靠找就能得到的,那玩意的本質是搶啊!”林姑娘淡淡的回答。
人皇璽這等造聖的法寶,隻要現世是根本藏不住的,更不要說其關聯人族氣運,真要想找其實能想到的手段還是有不少的,隻不過如今各家的援手還沒有到齊,也都沒有十分的把握,所以除了薑介,大家按兵不動,都處在一個瞎貓碰死耗子的階段。
“不是找人皇璽。”尉天齊搖了搖頭,這東西找到後才是大麻煩,誰來拿,誰來搶?皇都裡有幾個人打得過程百尺?又有幾個人能直麵皇都外駐紮的大軍?
他看著林姑娘聲音忽然低了些,語氣很緩慢,好像怕吹起的風驚動窗外日光照射下那些相對靜止又不斷移動的微塵。
可說出口的話入了人耳,便無法收回,於是寒意無聲的蔓延,日光頃刻間喪失了溫度。
就在白日,空曠的永和樓二樓,一個男人忽然講起了一個鬼故事。
“狐魔尊的外身就在這個樓裡,我需要你幫我找到她。”
林姑娘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任誰來聽到這話也要感到驚悚,與魔尊同處一樓可不是什麼驚喜!
狐魔尊,十二魔尊之一,位於下句首位,隻看排法其實並不遜於上句前三位,畢竟天命閣編這句,也不可能是一一對照著實力來排,他們又沒見過幾個魔尊,隻能說三分主觀臆測、三分過往傳說、三分天機術數,最後那一分則落在實際影響的考量上。
在十二魔尊裡,狐魔尊的危害屬於無法量化類型的,其毀過的那些天驕雖然天賦很好,但畢竟也沒有機會成為人族棟梁了,你可以說狐魔尊毀了好多可能成為聖人的人族修士。
但也可以說過不了情關,這些修士其實注定成不了聖人。
所以狐魔尊在魔尊中影響實在算不上大。
但偏偏她的名聲和傳說有很多,且是天下唯一明目張膽存在道場的魔尊,以至於不好列在前段,有攻擊之嫌,不好列在尾端,有貶低之意。
故而下句首位,正好合適。
‘天人首命苦無救,狐火蠅三災青冥’裡排名靠前各有各的理由,有的憑借足夠神秘,被天命閣充當首位,謹防爭議。有的是憑借常年活躍,四處作亂排名靠前,有的則是曾經對人族犯下大錯,隻憑遺害便躍居上句。
而排名靠後的,大多是因為其本尊少有現世,即便曾經造成過一些影響,但並不持續且可以被阻止,甚至有的自縛百年,於是被天命閣扔到後麵,但你並不能說他們弱,甚至有的可能出乎意料的強,隻是相對的危害小而已。
“尉公子,這個玩笑並不好笑。”林姑娘忍不住緩緩掃視整個永和樓,此時大堂裡空空蕩蕩,房門緊閉,安靜非常。
尉天齊無聲的看著對方,他之所以在發現雲兒身上的掐痕後一直沒有動,就是在等對方。
麵對魔尊,他也需要外援,他其實有很多機會尋找更強的人幫助自己,比如青雲榜上的,如吳慢慢、元永潔。
甚至他還可以請求上屆青雲榜的劉知為。
但最終他隻是選擇了不入青雲榜的林姑娘,這是有多重考量的,第一當然是他對狐魔尊這具外身實力的判斷,如果足夠強,對方就完全不必多此一舉設下幻境,把姚安饒直接帶走就是了,皇都裡誰能誰又願意為了姚安饒攔住對方呢?
所以尋找戰力過強的人沒有必要,且事後無法解釋姚安饒之事。
第二則是他不得不考慮到狐魔尊與求援者的關係,吳慢慢也好,劉知為也罷,都和唐真的關係緊密,而唐真的師祖又與這位魔尊瓜葛頗深,更不要說魔尊外身旁邊跟著的就是劍山和紫雲仙宮的弟子!
而且在皇宮暢音閣裡,吳慢慢就已經展露過她與青丘狐族存在著不好說的關係。
而這位林姑娘第一常年混跡儒門,與道門與唐真都沒有交集,其次她是有手段的,而且背後是龍場,與青丘山關係疏遠。
“那位!不該出現在這裡!”林姑娘又開口道,她已經逐漸接受了這件事,但依然在下意識的想辦法否定這個可能性。
她還想說什麼,可尉天齊忽然抬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那張日光下輪廓清晰的臉緩緩變得嚴肅,他轉頭看向窗外,日光刺眼,有些看不清楚。
林姑娘聽見他低聲的問。
“窗外有多久沒有馬蹄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