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隨即收回目光,“除非……”
我看著他的一隻手向下在矮櫃中搜尋著什麼,忍不住開口詢問,“除非,什麼?”
老者半邊身子歪下去,似乎要找尋的東西放在最低處或者最深處,他的頭也低下去。
過了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在矮櫃下突然探出一個頭,花白的頭發遮住眉眼,隻聽見沙啞的聲音響起,是完全區彆於老者的不同聲線,
“除非,你要仿照的樣子是一個死人。”
然後腦袋向上微微一仰,一雙混濁的眼睛自下而上透過發絲看向了我,“姑娘,你聽懂了嗎?”
那雙眼睛雖然能夠反射從外界透進的光,但像一潭死水,寂靜的,死氣沉沉的。
薄從懷估計也察覺到了那雙眼睛中透出的異樣,上前一步擋在我的前麵。
我的視線被他的身影遮擋了一些,卻聽見了先前那位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哈哈,和幾位開了一個小玩笑,不要介意。”
我再找好位置和角度去看,老者一側臂彎中懷抱著一個木偶,正是那個留著花白色頭發的模樣。
周舒之的笑容僵在臉上,“這是……”
老者攏指為梳,將木偶額前淩亂的發絲向兩側梳理,認真的樣子就像是在給一個真正的人梳頭發。
半長的頭發被梳理整齊,露出被發絲遮擋之下的真麵目——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此刻正對了我們,那雙渾濁不清的眼睛眯了眯。
我正因為木偶能夠自主活動而震驚,就看到老者的另一隻手扯了扯隱秘處的提線,我頓時鬆了口氣。
老者解釋道,“唉,這個木偶啊,是照著我老伴兒的模樣做的。”
將懷中的木偶換了個姿勢,木偶微微低頭,正是枕上了老者的一側肩膀,如果不仔細看,正是一對始終恩愛如初的夫妻相互依偎。
老者將鼻子上的老花鏡摘了下來,神情和語氣都染了一層悲傷,“我老伴兒前兩年去世了,我隻能做了這個木偶陪著我。”
說著,老者將一旁的相框轉過來擺到我們麵前。
照片上是一對恩愛的老夫妻,姿勢如同現在一般,女士靠在男士肩膀,兩人對著鏡頭笑得甜蜜。
而更令我震驚的是,老者身旁的這個木偶竟然和照片上的女士一模一樣,簡直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
周舒之也發現了這一點,“真是令人遺憾,但是老先生,您的手藝,真是無與倫比。”
老者眨了眨眼睛,麵上的悲傷神情漸漸消退,而他身旁的木偶也隨著眯起眼睛露出淺淺的笑容,也是老者私下撥弄提線而達到的效果。
老者看向我,“姑娘,我做木偶做了五十多年了,在我手下做出的木偶少說也有幾百個,聽我一句勸,不要照著真人的樣子去訂製木偶。”
木偶隨著老者的話慢慢點頭,仿佛真的被賦予了生命。
周舒之先點了頭,“您說的有道理,但是我們想要做一個特彆的木偶作為禮物,老先生您有什麼建議嗎?”
老者伸手指了指周圍貨架上琳琅滿目的木偶,“你們看看,喜歡哪種的。”
我環視一圈,看得有些眼花,這些木偶風格迥異,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像老者手中那個木偶一般栩栩如生。
我們一邊看,老者一邊介紹道,“你想要給你的朋友訂製一份禮物,不意味著非要做和她一樣的木偶,擬態而非求真即可。”
我轉回頭,正巧對上他的目光,他衝我點了點頭,“形容一下你的朋友。”
說著,他從旁邊拿出紙筆,然後再次將掛在脖子上的老花鏡戴上,透過老花鏡的鏡片,他看向我,似乎是在等待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