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自是不知皇甫嵩心中困惑，繼續高聲說道：“此刻，夏凡身為白身、為布衣、為黔首，麵見朝廷大將皇甫嵩，亦有幾句話，還請敬聽！”
“啪！”折扇打開，“為民請命”四字映入眼簾。
皇甫嵩和眾人目光不由被折扇吸引，不得不說，這一手開扇的動作，端是無比瀟灑寫意。
恰在此時，夏凡拉高聲音，蓄足火力，開噴！
“皇甫嵩！爾枉稱朝廷柱石，實乃屠夫豺狼！爾且聽某三罵！”
嘶！一開口，全場皆驚！
無論官兵，無論黃巾，此刻腦中都有一個大寫的“服”字！
勇哉，夏凡！
“一罵爾殘暴不仁，屠戮無辜！廣宗城內五萬口，豈儘是持刀之賊？黃巾裹首者，半是婦孺老弱，半是饑寒黔首！張角妖言惑眾，其罪當誅，然彼等升鬥小民，不過求一餐飽飯，何至於儘數屠戮？爾揮刀向繈褓，放火焚茅屋，與那屠城滅族的暴秦何異？天道昭昭，爾行此滅絕人倫之事，不怕天雷亟頂，子孫罹殃乎？”
夏凡一罵結束，皇甫嵩臉色鐵青，陰鬱至極！
縱然他此前說“無懼身後事”，可夏凡還咒他子孫，這誰能忍？
尤其是他皇甫家人丁不旺，他膝下唯有一子，若被夏凡咒出個好歹，他非瘋了不可！
“呼，冷靜！萬軍之前，不可失儀！”皇甫嵩狂吸幾口冷氣，強行鎮定。
場中將士悄悄縮回了脖子，這他媽能是我等能聽的嗎？！
而黃巾百姓中，卻悄悄有更多的人站了起來。
夏凡此刻氣勢已足，深知趁勝追擊，繼續道：“二罵爾自毀根基，絕戶冀州！蠢材！爾隻知刀快，焉知田疇之重？長社殺六萬人，潁川殺逃逸三萬眾，廣宗斬殺三萬，欲屠五萬人，下曲陽計定欲殺八萬黃巾……二十五萬人呐！非是朽木頑石！彼等乃能耕之農，能織之婦，能育之子！爾今屠刀一揮，冀州沃野，頃刻便少二十五萬丁口！春耕誰持耒耜？秋收誰納賦稅？爾殺一人，是毀一倉粟；屠廿五萬，是絕千裡糧！他日冀州餓殍載道，千裡無雞鳴，皆爾今日種下之禍根！朝廷征討四方，糧秣何來？豈非自斷手足，剜肉補瘡？愚不可及！”
這二罵，竟讓皇甫嵩有了片刻愣神。
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已殺了那麼多賊人了嗎？
身後的一眾將士，此刻也心中有些動搖：人非草木，亦非禽獸，殺戮過重，沒有幾個人是沒有心理負擔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皇甫嵩居然大笑起來。
“完了完了，將軍氣極反笑！”
眾將士默契的低下了頭，連喘氣都溫柔了三分。
皇甫嵩沒有生氣，而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他在一瞬間突然明悟了過來。
初見夏凡時，夏凡見他長社殺俘時，臉色慘白欲吐，問他為何非要屠殺，應是那時便有了裂隙了吧？
此後，夏凡借曹操之口，勸說自己不要殺俘，可自己隻當書生迂腐，不屑一顧；
得不到回應的夏凡，並未拂袖遠去，而是依然積極獻策。
包括堪稱神跡的廣宗約戰，皇甫嵩至今想不明白張角為何願意拋卻地利跟他速戰速決，可，夏凡硬生生辦成了！
此戰已勝，皇甫嵩再欲殺俘時，這少年終究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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