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流螢，你一身智謀，卻助紂為虐，造成無邊屠戮，心中過不了這道坎，故怒而犯上，阻上一阻。該是如此吧！”
皇甫嵩心中有了猜測，正要解釋，可夏凡卻偏偏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第三罵已經出口：
“三罵爾背信棄義，自絕於天下！呸！爾攻城之前，契文煌煌，約有‘以官軍萬人公平戰黃巾兩萬’之諾！黃巾賊人，知廉恥，通信義，以兩萬出戰，爾食言，全軍儘出，以多欺少，全無誠信！言而無信，何以立威？諾而不踐，何以服眾？四方黃巾聞皇甫嵩之名，非懼爾將略，實畏爾毒如蛇蠍，言如糞土！彼等知降亦是死路，必效困獸死鬥，據堅城，焚糧草，使王師每下一城，皆須付十倍血償！爾今日之暴，非止殺降，實乃逼天下從賊者死戰不休！此皆爾剛愎昏聵、不仁不義之過也！”
“周武伐紂，尚解箕子之囚，封比乾之墓！爾自詡漢室忠良，行事卻比桀紂尤酷！爾手中刀，可斷五萬頭顱，卻斬不斷天下洶洶之口！史筆如鐵，必書爾‘廣宗屠夫’之名，遺臭萬年！皇甫嵩！爾可敢直視這滿城冤魂，受此三罵否？！”
三罵落，黃巾百姓集體起立！
原本在屠刀陰影下瑟瑟發抖、眼神空洞的他們，仿佛被一道熾熱的閃電劈開了絕望的陰霾。
枯槁的雙手停止了顫抖，麻木的臉上湧起難以置信的神色。
“嗚……嗚！”
不知何時開始，壓抑已久的抽噎聲、難以自製的嗚咽聲，彙成一片低沉的悲鳴，在人群中漫延開來。
所有人都清楚，夏凡這是替他們而罵！
可這哪裡僅僅是一番痛罵？
這分明是替五萬無聲靈魂發出的泣血呐喊！
這分明是替被鐵蹄踐踏的良知與信義發出的憤怒咆哮！
這分明是替無數渴望活下去、渴望在故土耕耘的卑微生命撐起的一片不屈蒼穹！
黃巾之中，那名一直關注著夏凡的老者，再也忍不住了。
他須發皆白，此時渾濁的老眼精光四射，聞言擊掌歎道：“壯哉！此子！其言若洪鐘大呂，振聾發聵；其膽似批鱗逆鱗，氣貫長虹！指斥屠戮之暴，洞燭其害之深，非止為吾等乞命，實乃為冀州存元氣，為天道彰公義！罵得酣暢淋漓，罵得鞭辟入裡，直指奸佞肺腑，令彼輩屠夫心膽俱寒！此子，真乃血性丈夫，吾道不孤也！”
老者身側的年青人嚇了一跳，趕緊拽了拽其衣角。低聲道：“父親，小聲！休引人注目。”
老者看向青年，又看看另一側的黃衣少女，赧顏道：“益恩所言極是，是老夫孟浪了！”
皇甫嵩麵色鐵青如鐵，按劍之手青筋暴突，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死死盯著夏凡，眼中首次殺意翻騰如沸，牙縫裡擠出低吼：“狂悖豎子……”
整個城外，瞬間陷入死寂般的壓抑，唯有他的盔甲因身軀劇烈起伏而發出的冰冷摩擦聲，在血腥空氣中震顫。
那眼神深處，分明有一絲被戳中要害的震怒與動搖，在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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