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聞不敢說,是因為自己太清楚堡宗的性格了。
這人極為記仇,睚眥必報。
曆史上土木堡一役,朱祁鎮葬送永樂,洪熙,宣德三朝積攢下來的明朝精銳。
大明的武將勳貴被一掃而空,使得此後明朝文武失衡。
哪怕是一代戰神,戚繼光也隻能委曲求全,走文臣後門,才得以一展所長。
如果單單就這個,那也就算是昏庸罷了,數遍數千年曆朝皇帝,能與之比肩的臥龍鳳雛也有不少。
真正讓他被釘上恥辱柱的,就是複辟之後,處死於謙,這位力保大明江山不倒,力挽狂瀾的忠臣,直臣。
隻因於謙擁立了自己的弟弟,全然不顧他朱祁鎮“北狩”之後,也是於謙堅持要迎他回大明,並且保證他的安全。
此等恩將仇報之舉,是每個讀懂明史之人心中的憾事。
也是因為這個,徐聞心中始終有根刺。
不怎麼喜歡朱祁鎮。
穿越這麼久,他太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回事了。
如果朱祁鎮能夠完全給自己教育,徐聞還是有自信將這個熊孩子扳過來。
但那可是皇太子,朱瞻基敢開口,自己也不敢接啊。
以朱祁鎮現在的成長環境,雖然沒有土木堡讓他成名,可保不齊還有其他的樂子。
所以這個相父,徐聞是一點都不想受。
朱祁鎮這時也反應了過來。
什麼?
讓自己認一個臣子叫作相父,他受得住嗎?
自己可是未來的天子,大明的皇帝!
哪怕眼前這人是越王,很多人都說他是大明的頂梁柱,可再大,臣子能大得過皇帝?那不是倒反天罡嗎?
正好徐聞推辭,朱祁鎮也就順著話說下去。
“父皇,兒臣聽諸位老師講課說過,君是君,臣是臣,兒臣乃一國儲君,為何要稱他人為父?”
“混賬!”
朱瞻基攢了幾天的力氣,都用在幾聲大喊。
這一聲大喝中,他怒目圓睜,顫巍巍地抬著手,指著徐聞說道。
“越王昔年救皇考於亂軍,再造社稷,朕以半師半父事之,你當以父禮敬之,天下共尊!”
長這麼大,朱祁鎮還真沒見過父皇對自己這麼說話過。
記憶中的父親雖然嚴肅,但從不打罵他,隻是關心他的學業,還有日常都讀什麼書。
驟然龍顏大怒,嚇得朱祁鎮馬上跪下,連聲道:“父皇息怒,保住龍體啊!”
朱瞻基的手還是沒有放下,依舊指著徐聞,緩緩說了幾個字:“跪下,叫相父!”
徐聞想要攔住,可是看到朱瞻基堅決的眼神,他隻能把話咽了下去。
就像朱瞻基所說,這正是他的最後一個請求。
現在朱祁鎮不過九歲孩子,見父皇一生氣,隻好乖乖地麵向徐聞跪下,怯生生地道:“相父。”
罷了罷了,徐聞在心中歎息,受了這份因果,以後又要幫老朱家擔上這份乾係了。
“行了,出去吧!”
行完禮,留著他也沒用,朱瞻基把兒子趕走了。
“師父,我的人生已經圓滿,見過大明走向盛世,也見過這大好河山,還享受過萬國來朝。”
“身為帝皇,我已無遺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孩子,我知他頑劣,還請您多費心了,扶他一把吧。”
朱瞻基的語氣疲憊,最後托孤道。
徐聞和這祖孫三人相交相知三十多年,三代人的羈絆,徐聞唯有微微後退一步,長揖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