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越王府的燈籠次第亮起,將飛簷鬥拱映照得如同蟄伏的巨獸。
徐聞的轎輦穿過三重朱門,在滴水簷前穩穩落下。
管家早已帶著仆役跪候多時。
"父親!"
徐謙、徐華、徐明三人疾步迎出。
他們已在花廳等候多時,鎏金香爐裡的沉香都換了三遍。
徐明最是性急,未等父親更衣便道:“郭敬那閹奴果然造反了!父親真真是神機妙算,竟能預判他必反,早派暗衛潛伏大同......”
“陛下怕是想破頭也料不到。”徐謙接過三弟的話茬,眼中閃著興奮:“父親這一手既除了閹黨餘孽,又替新君立威,實乃一舉兩得!”
“是啊。”徐明笑著說:“如今內憂外患都已平定,大明總算可以安穩了。”
徐聞在主位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淡淡道:“陛下剛剛登基,看似天下太平,實則危機四伏,內憂外患不斷,你們身為朝廷重臣,切不可掉以輕心。”
三子聞言麵麵相覷。
老大徐華忍不住問道:“父親說的內憂外患是指?”
徐聞放下茶盞:“中南六省以及南洋諸島的土司酋長,朱祁鎮在位時聽信王振讒言,對他們橫征暴斂,導致這些土司酋長屢次造反。”
“如今我朝鬨出這麼大一坨破事,又逢新皇登基,這些土司豈會輕易輕易臣服?”
徐華點頭:“若不及早壓服這些土司,遲早會釀成大禍,我會和兵部謀劃,解決好此事的。”
對徐華來說,能動武解決的事情,就不是大事。
“不止如此。”
徐聞目光掃過三個兒子,語氣認真:“廢立皇帝一事,非同小可,朝廷內外,不知道有多少人對為父心懷不滿。”
“雖然他們手上沒有兵權,造不成大的動亂,但鼓動人心、煽動輿論的本事還是有的,你們務必要盯緊地方官員的奏章,密切留意百姓間的議論,不能讓風言風語影響朝局。”
徐謙神色凝重,拱手應道:“父親所言極是,想必陛下心中也已有準備,一定會提前防範。”
他說這話時,心中卻也難免憂慮。
廢皇帝朱祁鎮仍舊活著,這始終是個隱患。
畢竟,一個曾經坐過龍椅的人,不可能甘心情願退居幕後。
更何況,天下百姓很多還未真正接受這場皇位更替。
一旦有人借題發揮,掀起波瀾,就算是小小火苗,也有可能燒出一場大禍。
徐謙曾一度在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朱祁鎮徹底除掉,永絕後患。
可這個念頭剛浮現,他立刻打消了。
不能動他,絕對不能!
朱祁鎮畢竟是曾經的皇帝,哪怕如今被廢,依舊擁有巨大的象征意義。
在朝廷內外,仍有不少人對他心懷敬意。
尤其是那些曾在宣宗朝任職、或被英宗提拔過的老臣舊部,他們對朱祁鎮不僅有感情,還有忠誠。
若真的將他殺了,陛下朱祁鈺勢必會背上“弑兄篡位”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