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紫禁城之中,新皇的登基大典草草舉行。
沒有鼓樂喧天,也無萬邦來朝。
整個儀式簡樸得令人意外。
甚至連皇帝登基的“金冊玉寶”也未重新鑄造,隻是沿用舊製,略加修補而已。
可朱祁鎮並不在意。
八年南宮囚禁,如夢魘般纏繞。
他等這一日,已經太久太久了。
如今能重新登上那張雕龍玉椅,哪怕是三五個大臣、十來個儀仗,他也甘之如飴。
朱祁鎮坐在奉天殿正中的寶座上,望著殿下跪拜的百官,心頭說不出的快感激蕩而起。
這把椅子,他曾經擁有,失去,又奪回。
哪怕隻是象征。
也是屬於他的。
自今日起,他將重新成為大明皇帝!
多麼令人自豪的一件事!
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帝廢而複立、兩度稱帝的?
除了唐中宗李顯,也隻有我朱祁鎮了!
曆史上真正完整實現“被廢、軟禁、複位稱帝”的皇帝,朱祁鎮無疑是最正統、最典型的一位,遠比李顯的含金量要高。
所以朱祁鎮十分自豪。
甚至把八年南宮生活,堪比越王勾結的隱忍。
登基大典上,內閣首輔徐謙捧著手諭,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即皇帝位,改元‘天順’,複立沂王朱見深為皇太子,輔佐國政,以承宗廟之祀、統萬邦之業。”
朱見深在殿中肅然跪下,額頭貼地,恭迎冊立。
這是他第二次成為太子。
而這一次,他明白得更多,也沉靜得多。
他已不是當年那個被廢時的三歲幼兒,而是一個被命運打磨得愈發沉穩的繼承者。
群臣山呼萬歲,朱祁鎮麵露微笑。
重坐龍椅的感覺,就是爽!
“朕注定不平凡,留名青史!”
朱祁鎮美滋滋的想著,飄飄然。
緊接著,是封賞有功之臣。
這是慣例。
凡有從龍之功者,理應封侯拜相。
朱祁鎮也早早擬下名單,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首當其列。
這三人雖在大典前被錦衣衛所擒,但朱祁鎮早已向徐聞提過:“此三人扶朕有功,可否從輕發落?”
那時徐聞不置可否,他以為事情已有轉圜餘地。
此刻,大殿之上,朱祁鎮再度提及,眼中透出一絲試探與期盼。
“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雖有失禮,但終歸忠誠可嘉,助朕出宮,亦有從龍之功,相父不若將他們赦免過往,論功行賞。”
這句話一出,許多大臣麵露難色,卻不敢多言。
誰都知道,這不是皇帝能決定的事。
徐聞依然站在下首,一身素黑朝服,神色沉穩如山。
他緩緩抬頭,聲音如冷鋒破雪,斬釘截鐵地道:“此三人擅動兵權,私通南宮,妄圖挾天子以令天下,實乃謀逆之罪!”
語聲不高,卻如鐘鳴擊石。
“相父,他們是朕的舊臣……”
朱祁鎮語帶激動,就要辯解。
隻是話還未說完,徐聞已毫不客氣地揮袖而出,冷聲道:“錦衣衛聽令,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罪大惡極,打入詔獄,擇日問斬,抄家滅族!”
“奉命!”徐林躬身領命,立刻轉身而去,毫不拖泥帶水。
殿內一片寂靜。
百官皆低頭沉默,誰也不敢為三人說情。
朱祁鎮臉色慘白,嘴唇顫動,甚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猛地意識到一件事。
自己並非真正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