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皇上收住眼淚,失魂落魄走出茶室。漫無目的在太液池邊行走。忽然一件溫暖的大衣披到了他的肩頭。回頭看時,原來是吳貴妃正紅著眼圈給自己披上大衣。他的心頭一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養母。自己曾經為了維護帝國的穩定拒絕追封她為繼後。其實這本是她應得的位置與榮耀。自己不但讓自己的養母失去了應有的名分,還迫使自己的舅舅歸隱山林。現在想來,當初並不完全是為了帝國的穩定,似乎更多的還是為了自己。
他作為天子曾經剝奪過無數人的榮譽、地位、財富,乃至生命。他從沒有過負罪感或自責過,他認為那些人都是罪有應得或者理所應當。但現在他對自己養母和舅父的愧疚感越來越強烈。西海王國絕嗣國除,鄭貴妃幼子蕭璉身死無後國除,舅父與養母對自己付出實在太大。可是他卻沒有一點能夠彌補的辦法。他甚至有一種想用腦袋狠狠撞向宮牆的衝動。
連續幾天陛下一直躺在寢宮的臥榻上昏睡。對養母和舅父的愧疚感壓在他的心頭簡直喘不過氣來。至於各種政務都由太子處理。雖然他並不放心,但如今確實無力顧及。忽然一名小宦官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金川伯呈上一份奏折,請……。”
陛下有氣無力的打斷他,說道:“滾。”
小宦官隻好躬著身子退向寢宮大門口。
忽然陛下在臥榻上伸起一隻胳膊有氣無力的晃了晃。捧著奏折的小宦官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想了想還是返回到陛下近前。就聽陛下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念。”
奏折開頭一如既往是高超的馬屁。什麼陛下英明神武、宵衣旰食、指揮若定……。陛下再次打斷小宦官的朗誦,說道:“除了拍馬屁的話,還有什麼正經事嗎?”
小太監額頭直冒冷汗。他就是個跑腿送件的,哪裡知道奏折裡寫了些什麼?他緊張地瀏覽奏章,過了一會兒才念道:臣有三件事情陛下聖裁:
“一是臣孫蕭乾城名不副實,生擒大王子純係僥幸,請陛下不要賞他爵位和百萬畝良田。臣隻望陛下將西域流沙河西北方向三十餘萬畝荒灘交給臣的孫子打理。
二是臣打算將自己的曾孫蕭青棟過繼給自己的長子蕭慧為孫。
三是臣的小兒子蕭忠一直在遼東巡邊。臣已經十多年沒見過他了。老臣今年九十四了,如果再見不到蕭忠,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了。”
陛下壓抑的情緒徹底被金川伯這封沒頭沒腦的奏章給轉移了。金川伯在奏章中所請的三件事,陛下一件都沒聽明白。過了一會兒他竟然坐了起來。疑惑地看著小太監道:“這就完了?”
小太監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從奏折中抽出一份地圖。上麵繪製的正是金川伯奏折中提到的荒灘。陛下看著這幅地圖徹底蒙了。他當皇帝這麼多年,頭一回見到賞賜良田,大臣不但拒絕接受,還主動要求換成邊地荒灘的情況。要知道這可是一百萬畝良田!整個漢中也就隻有一百多萬畝的水田。
陛下又看向金川伯所請的第二件事。看了一會兒算是縷清了人物關係。不過他還是不明白,過繼個孫子不是金川伯的家事嗎?怎麼這個事也要向朝廷報告?
第三件事更是咄咄怪事。怎麼還會有官員巡邊十餘年不回家看望父母的情況?
陛下索性將太子和內閣都叫過來商議。內閣中蒲路與乾城非常熟絡,很快就明白了金川伯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給長子過繼孫子。他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金川伯隻有蕭乾城一個孫子。他的長子蕭慧膝下沒有兒子,更沒有孫子。金川伯將蕭乾城長子蕭青棟過繼給蕭慧當孫子,是擺明了以後要讓蕭青棟繼承金川伯的爵位。而且蕭乾城的次子也可以繼承蕭乾城的爵位。”
陛下聽完蒲路的解釋,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金川伯兜了這麼大的圈子,是想後世嫡係子孫有兩個爵位可以傳承。眾位大臣也紛紛感歎金川伯好算計,不過扶雲鄉君才是真正有福之人。如此一來完全斷絕了蕭乾城妾室所生兒子們繼承爵位的可能。尤其是金川伯家的萬畝茶園都落入鄭德音長子囊中,著實令百官豔羨。
豔羨之餘又感到金川伯如此高壽,思路竟然還如此清晰。此時上奏折恰到好處,蕭乾城剛剛立下不世之功,陛下不會拒絕金川伯家的請求。而且金川伯所奏請之事沒有一點過分和邀功之處,反而是處處謙卑退讓。可是奏折所請第二條要是等太子登基後,恐怕就未必能請下來。畢竟當今太子妃的貼身侍女就是乾城的妾室。若是以後太子妃成為皇後,這位妾室要是與鄭德音爭家產,皇家恐怕不會如此輕易讓德音的兩個兒子繼承金川伯和蕭乾城的兩個爵位和家產。以鄭德音的脾氣,若是她的兩個兒子以後分彆繼承兩個爵位和家產,還不得把乾城的幾房妾室攥出尿來。
陛下心中忽然有所觸動。他沉吟片刻,繼續問道:“金川伯小兒子蕭忠巡邊十餘年沒回家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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