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說服不了克雷頓,克雷頓反而把她說服了。
“你的叔叔克瑞是個值得敬重的人,不過你還是要小心,雖然他大部分時間表現得親近可愛,但荒唐起來也是沒邊,而且還喜歡蠱惑彆人跟自己一起胡鬨。當他評判某人某事時,彆迷信他,要帶著自己的思考。”
在與母親最後一次談話中,她這樣評價克瑞,但唐娜清楚學以致用並不容易。
接下去的一天,克雷頓乾脆帶著克拉拉白天就出門,除了處理正常工作——不用想他們去了哪兒,反正克雷頓說晚上又不回來。
上午十一點,唐娜縮在自己的床上,神情迷茫。
她認同了克雷頓的理由,但新的問題又隨之出現。
孤獨。
她又後悔默許他們去賭場了。
如果還在學校也就算了,現在是假期,她回到自己的家,克雷頓卻還要拋下她,讓她無依無靠,連那個傲慢的朱利爾斯也因為工作要在外臨時租住,約瑟則還是個小孩子,說話都說不全,她幾乎沒有可親近的人。
她上學要遠離家人,如果放假回家還是看不到家人,那放假就沒有意義了。
至於那些仆人她是想和他們交流的,但因為身份,他們始終不把她當做自己人。
唐娜承認自己的個性是有點粘人,但每個巴特努人都大差不差,廣袤的土地和稀少的人群並不匹配,一個人如果不和其他人抱團,就幾乎等同裸身於曠野之間,迎接自然的一次又一次壓迫,直到死亡。
克雷頓本也該有這種個性的,但隨著他真的開始習慣裸身於曠野之間——不是比喻,巴特努人的個性好像也隨之消磨了。
唐娜就是沒法接受這點。
一棟房子裡麵沒有家人和朋友,就算再大,再豪華,又怎可稱之為“家”?
她難過了一會兒,爬起來準備乾點事。
管家哈靈頓手裡有家庭日常支出的賬單,她想看看賬單,也許能從中了解促使克雷頓·貝略做出決定的原因。
當賬本到手,她立刻發現裡麵最大額的支出項目是肉類采購。
這不奇怪,狼人總是要吃肉,肉類是它們的強大之源。
比起那些需要考慮族群未來而進行存儲的狼人氏族,克雷頓進食要暢快的多,他沒有一大家子要養,而財產又過剩,所以隻要有空,他就吃肉,吃又多又好的肉。
他一天要吃半頭牛,這並非虛言。
一天僅在吃上就消耗六金鎊,這個數字讓唐娜心驚膽戰,不過這也合情合理,若非如此,克雷頓是決計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強大到如此地步的。
鏽蝕銀幣的收入確實沒法支撐他的胃口,現在克雷頓隻是依靠之前的存款維持現在的境地。
唐娜被允許見識書房裡的另一本收入賬本,所以她能做比較,算上雇傭仆人的費用,還有唐娜的各類學費,若克雷頓還隻是依賴鏽蝕銀幣的收入,大概五年內,他的財產就要見底。但克雷頓說要給她準備一筆至少五千鎊的嫁妝,所以大概兩年就要破產。
看來改行的確是有必要的行為。
不論克雷頓是否還有彆的考量,經濟缺口就已經是改行最充足的理由。
然而即使到了這一步,克雷頓也沒有考慮過在家提倡節儉,他不希望降低身邊人的生活質量,在什麼階層就采取什麼階層的消費方式,這是他的行為準則,以前也和唐娜提起過。
如果弄不到錢,他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唐娜忽然警覺,抬頭看管家哈靈頓,想要知道管家是否對這個詭異的數值有所察覺,但哈靈頓管家的表情毫無波瀾。
唐娜不相信他。
從哈靈頓這裡拿走賬本後,她沒有再還回去,以“還需要再看看”的名義保留了它。
在離開前,她還悄悄拿走了管家常用的一支鋼筆。
回到自己的臥室後,唐娜繼續觀察賬本,尤其是屬於自己的那些開銷,這些數值讓她感到羞愧,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的開銷會如此大,其中柴料的消耗居然是克雷頓的二十五倍。
仔細回想了一番,她才意識到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支出。
新房子裡有一個巨大的白瓷浴缸,她非常喜歡這東西,之前每次結束克雷頓的體能課和劍術課,她都會用它泡澡,洗去一身的汗水和疲憊,而燒水就會用掉大量的燃料。
因為巴特努的柴火不值錢,她一直不把這當回事,沒想到城裡的物價和鄉下差距竟有如此懸殊。
“以後還是擦身好了。”不能泡澡,唐娜心情有些失落,但節省是必須的,哪怕克雷頓不在乎,她也要重視起來。
她開始一項項的排查,尋找可以縮減的開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