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後巷裡的瘋狂與撕痛,眼眶發麻,緩緩紅腫。
梅姨娘,如今即便魚死網破了,也會撕破你虛偽的臉!
沐王爺自接到情報後,心就很重了。
這幾年終年征戰,對於彤瑤姐妹倆實在是不夠重視,如今看站在堂下的沈彤瑤五官雖是普通,但膚若凝脂、眼眸漆黑、定睛一看,那一雙眸子光耀得像黑珍珠一樣光華流轉……
但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了幾分異樣。
可以不誇張地說,對沈彤瑤再熟悉不過了,遠比不上他那匹隨軍戰馬!
心下愧疚,臉色也柔和了許多:“我的孩子莫害怕,有話直接說是吧!”
沈彤瑤笑著看著身邊麵色怪異的梅姨娘譏誚著說:“彤瑤不害怕!倒底梅姨娘千萬不要害怕。彤瑤想說的話,全是真的!”
“誰是誰非,怕得要命?我又沒有虧心事。這又有何可怕之處?”
梅姨娘口硬強辯,但內心有幾分虛浮。
沈彤瑤這瘋丫頭,一看就是要將一切儘在不言中的意思,哼哼,我梅紅豔就是不害怕,到時反咬一口,稱自己惡意陷害好不好。
大不了,到那時候多流點淚,誰也不會信她所指,何況,她早已讓那人暫彆王府!
還怕什麼?
沈彤瑤又沒瞧她一眼,深吸了口氣,明白異常地說:“老爹能記得那時候正在茶亭裡議論天下時局嗎?彤瑤從茶亭出來後,到梅姨娘屋裡帶話來,不料巧遇梅姨娘與一男子。”
滿堂喝彩!
天啊,能不能發生這種事呢?
沐王爺麵色凝重:“彤瑤!說話不可胡說!”
梅姨娘已低頭啜泣,“王爺!王爺你可要為紅豔作主啊!我勤勤懇懇地操持了整個沐王府。一句良言也沒有落。如今,如今卻反遭這丫頭潑來的肮臟之水。”
說完,梅姨娘低垂著頭,便撞到了一旁不遠處大理石柱頭之上。
幾個女人趕緊慌亂地走上前去伸手拉住了她,現場一片狼藉。
沈彤瑤早已經預料到梅姨娘是一哭二鬨三上吊兒郎當的,此時眼皮還沒有抬起來,接著。
“爹爹要是不信就請雲霞來當滴骨認親吧!”
嘈雜的景象頓時歸於沉寂。
連梅姨娘都在一瞬間止住了哭,這個姑娘,又怎知呢?
這十多年來,她瞞得天昏地暗,瞞得人仰馬翻,這笨丫頭,怎麼認識?
沐王爺起初,對沈彤瑤的話還是很不服氣,然而此刻,卻忽然扯起雲霞。
他眼睛從梅姨娘那裡,移到沈彤瑤那裡,俯下身來,顫著聲音問:“小子,你知道自己是怎麼說話嗎?”
沈彤瑤心中雖料定今天他將有怎樣的結局,但腰挺直,昂出頭來:“彤瑤剛說完,老爹沒聽見吧?所以彤瑤又來了!雲霞完全不是老爹的寶貝,而是梅姨娘與其他男子苟合所生之人!彤瑤無意之中撞到他們,方才被梅姨娘下了藥嫁禍。”
眼眶裡緩緩盈淚,咬文嚼字,讓自己此時不受情緒控製,瞪大了眼睛看著沐王爺,字如冰雪:“爹,你要是答應了彤瑤的話,跟雲霞滴骨認個親吧,彤瑤什麼責罰都肯受!後巷……丟了東西,對吧,對吧!”
說著,手一俯,腦袋磕到了地上,居然咚地一聲悶響。
梅姨娘背後哭著喊冤啊冤得要死,一個勁地罵沈彤瑤!
坐在高堂上的幾個宗親交頭接耳地討論起來後,一位須發皆白、撚須的老人說:“嗯!現在咱們幾個宗親都來了。先調查清楚情況。先調查彤瑤,再調查沐雲霞是否沐家血脈。”
不知什麼原因,梅姨娘聽到這句話後,忽然諄諄告誡,癱坐在背後椅子裡,麵色比鬼斧神工還要醜陋。
沈彤瑤在地麵上抬起頭,冷冽的神情背後,是魚死網破般的狂熱。
她此刻亦彆無他法,這才將全部賭注壓到刻薄小侯爺給出的情報上,若他給出的情報有假,她亦會陷入萬劫不複。
能領千軍萬馬縱橫捭闔的沐王爺此刻也麵色蠟黃、額上冷汗淋漓。
他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好啦,照你的話去做!”
幾個女人走上前來:“彤瑤,那邊請來吧!”
“做什麼?你還要什麼呢?”沈彤瑤站起來看了看這些奇怪的女人是不是在推行家法呢?她的聲音很低,但還是讓人聽得清楚。
“浸豬籠或打板子?
這些婦人麵生、衣著、都不象府裡的。
沈彤瑤心生疑惑,抬眼掃過整個會場,再次強調。
“諸位老爺,你想對彤瑤如何處罰?彤瑤雖然承認,但還請彆忘了你的諾言,滴血認親吧,彆再蒙著老爹!”
背後梅姨娘、笑得陰毒。
沈彤瑤剛踏進偏廳的大門,後麵的門兒吱呀地關著。
心中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安,沈彤瑤回頭。
一位看起來年紀稍大的女子向沈彤瑤彎曲膝蓋。
“彤瑤小姐,咱們宗婦之人不偏聽偏信。咱們先當麵核實一下,並將結果通知堂上所有老爺們!”
“核查?你會如何核查?”
沈彤瑤本能地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襟,娘啊,又該如何考驗啊?
女人伸手在一旁指著:“彤瑤小姐放心吧!隻要你和我們合作就不傷害你。”
沈彤瑤叫,“你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我也認了。你怎麼還是不饒我呢?要查啥啊查吧!我早就認了。”
這些婦人本該專乾這種事,絲毫沒有被沈彤瑤呼喊打動,體麵地向沈彤瑤行了個禮:“求彤瑤小姐恕我不敬之罪!”
上來兩個膀粗腰圓、一麵一人、架著沈彤瑤向這邊去。
一個鬥篷大獸皮鼓放在房間正中間,有兩個女人把沈彤瑤駕在獸皮鼓前:“彤瑤小姐,冒犯了你!”
“啊。你會做什麼?”
沈彤瑤叫道,兩手亂舞,但還是揮不開眼前那女子,半喝茶的工夫,沈彤瑤裙子早已褪儘:“你這瘋婆子我饒不了你,哎!”
沈彤瑤尚未罵夠,身體忽然被她們搭上並淩空躍起,驚的她急忙閉上眼睛。
這幾個婆子肯定是從瘋人院裡來的。
“彤瑤小姐彆怕,咱們受命處理事情,沒有什麼惡意。不會傷害彤瑤小姐的!”
沈彤瑤氣得臉紅裡透紅白裡透紅,簡直要打他的臉,說他不傷人?
好不生氣!
年紀大的女人非但不惱怒,眉宇間還帶著幾分和善之氣:“彤瑤小姐切莫亂走,這個鼓麵上隻剩下薄薄的一層皮了,踩著它,可就要掉慘了!”
“彤瑤小姐放心吧。如果梅姨娘是真委屈你,經我們核實後,定還你公道!”
年紀大一點女人說完,走近她。
考驗已經過去,事實已經說出,她內心倒是舒暢許多。
這才是真相,她不願躲躲閃閃:“你快去回稟!是啊,記著給沐王爺帶一句,求沐王爺彆忘了自己的諾言,務必在眾人麵前滴血認親。如果雲霞真的是沐王爺的骨血,那我沈彤瑤願多誅!決不怨天尤人!”
幾位女子仍扶著沈彤瑤收拾好衣衫,重新畢恭畢敬地行禮,走到麵前正廳恢複性命。
她坐在偏廳外的魚池邊,不願急於上前。
梅姨娘這副嘴臉她還真是看得不夠。
隻要那王爺爹爹能說到做到,那麼梅姨娘該不會有翻盤的可能吧。
她揀起腳下的一粒小石子隨手丟進魚池裡,水波蕩漾開來,隻見她麵露難色,絲毫沒有欣喜之情。
扳倒梅姨娘是件喜事。
她仰望著頭頂之上遼闊的蒼穹,這個大宅院外,又是什麼樣子?
艱難地活下去,是不是需要等待族中的人們,為自己找到將就一下生活?
正心思波動時,前殿回廊處來了個姐兒,腳上生了風,向魚池那邊走來。
沈彤瑤伏在膝上,見這個女子行色匆匆,懶得站起來問,等那女子走到她麵前時,並沒有發出聲張。
女人一臉驚惶地看了看自己,說。
“彤瑤小姐,麵前所有親王請你過趟。”
大冬時節,女子跑到滿臉冒汗,抹掉一把後說:“不是罰你們!而是讓你們過去認認梅姨娘的那個人。”
沈彤瑤笑。“滴血認親嗎?”
女人點點頭,神色驚駭地說:“那個沐雲霞其實並不是沐王爺家的親生女兒。”
沈彤瑤站了起來,嗓音裡帶著她還沒意識到的擔憂:“我該怎麼辦,他沒事吧?”
女人緊隨著她,答。
“壞了!王爺氣得殺了人,手拿利劍,真可怕。”
沈彤瑤步伐不禁有些加快,王爺老爹綠帽子已經戴上十一年了,如今卻發現自己一定無法接受……
換成任何人,都無法接受啊!
再也不說話了,步履匆匆地把婦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獨自向前殿走去。
剛一踏進大門,便大叫一聲:“爹!”
房間裡的幾十個男人,全都用眼睛看著,在那個眼睛裡,有同情、有憐憫……
沈彤瑤眼神向正中正位上方望去,卻見沐王爺麵色花白,單持利劍,劍尖落地,另一雙手叉腰,眼神淩厲到將生命撕破一般。
“爹!”
沈彤瑤走上前,蹲在旁邊,心疼地說:“爹爹莫怒!彤瑤說出事情真相,就是想讓你看清梅姨娘真麵目,彆再受其蒙蔽!若因此事氣到身子,彤瑤必自責!”
沐王爺的眼睛,看到沈彤瑤進來後,變得溫柔了許多,伸手把沈彤瑤扶出地麵,用發抖的手撫著沈彤瑤的麵頰。
“可憐天下父母之命,你受了委屈吧!一切都是老爹的過錯。輕信這個賤婦,給你帶來那麼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