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刃上惡金
“這是惡金霜。”
洛陽弘道觀中,長青看著白瓷碗中漸漸變成青藍色的詭異水液,眉頭緊皺著說道:“這種東西是外丹煉製所得,但並非是助人修煉的靈丹妙藥,更接近於火候不當、致使五金八石被煉成爐渣廢料。常人若是誤食這惡金霜,片刻就能讓五臟六腑固結壞死。”
“這麼毒啊?”程三五站在一麵擺滿瓶罐的櫃架前,聽到長青這番解釋,不由得瞠目結舌。
在應付完那位東都留守王大人後,阿芙將審問所得告知長青,聽說刺客兵刃上所用毒物特殊,長青便提議來到城內的弘道觀一查究竟。
這弘道觀乃是東都有名的外丹道派,時常為當地顯貴煉製餌藥,觀內也有各式丹鼎器具,能用於查驗毒物。達觀真人與弘道觀主時有往來,長青也與之交好,很容易就借到一間丹室。
經過長青一番擺弄,不多時便已驗明毒物,並迅速配好幾帖解藥,阿芙命人立刻送給大門藝,三人這才稍得鬆閒,討論起刺殺之事。
“惡金霜不是尋常人能夠弄到的。”長青示意丹室內大小形製不一的丹鼎爐灶,還有各種器皿藥物:“說是爐渣廢料,但那也是要經過各類金石匹配佐使,才能夠煉製而成。若說延年益壽的靈丹是取其利,那惡金霜便是取其害。”
阿芙問道:“是否能查到這惡金霜的具體來曆?”
“你是問具體煉製之人?”長青沉思片刻,搖頭道:“隻怕不容易,尤其是精通外丹煉製的高人,大多擅長避鬼神耳目,往往選擇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安爐立鼎。哪怕是相熟同道,也不會到處宣揚自己開爐煉丹的舉動。”
“要不要再去審一下那個趙騰?”程三五捏著兩手指頭關節,啪啪作響。
“就在地牢之中,單獨關押。為防他自儘,一直派人盯著。”阿芙示意衙署內某處。
“此人嫌疑極大,但對他動手,恐怕會牽連東都留守,還是要先等閼逢君發話才好。”阿芙絕非怕事之人,甚至樂於戲弄他人,可眼下形勢不明,她不希望再卷入更多麻煩當中。
“趙騰既然透露出何孝通,他不死,想要殺他封口之人便會接踵而至。”閼逢君說:“在這一點上,東都留守王霰或許並無關係,他是去年才赴任,而何孝通在留守府任職已近二十年,是東都一帶的鎮石,經營日久、人脈廣大,有足夠多的手段和機會。”
“雖然我想認下來,但還真不全是我的功勞。”阿芙輕柔一笑:“這半年裡真正負責救治程三五的人是長青,他從伏藏宮道法得到啟發,開創了一門仿效神將真形重塑經脈的秘法,率先用在程三五身上。”
“上章君是覺得,今番行刺與河北亂象的幕後主使有關?”閼逢君立刻反應過來。
好在閼逢君緊接著就問起刺殺之事:“我剛來到洛陽城便聽說大門藝在天津橋遭遇刺殺?”
“程郎君,你怎麼看?”閼逢君隨即又問。
divcass=”ntentadv”“嘿嘿,既然是裡通外敵,那就該殺。不殺難道等著過年麼?”程三五笑完似乎想起昨日是上元節:“哦,已經過完年了。”
閼逢君附和道:“長青先生不必介懷,國色苑中也有女冠,去那裡結交道友、往來唱酬,方能顯少年風流。”
長青沒有開口插話,但他發現阿芙分明是有意將事態引向更極端的境地。
三人剛剛離開弘道觀,半路上就有懸簷眾稟告,說是閼逢君已經來到洛陽。
閼逢君看著二人離去,也是臉上帶笑,阿芙偷偷看了一眼,對方有所察覺,問道:“我看程三五周身氣象不同凡響,較之先前更為高深博大,想來也是上章君的功勞?”
阿芙解釋說:“因為閼逢君真的會飛,長安洛陽兩地對他來說,一夜之間足可來回。”
孰料這母夜叉也是玩心驟起,掩嘴一笑:“這樣剛好,程三五獨自一人去國色苑反而顯得突兀。”
“不必。”閼逢君笑著望向程三五:“此事我覺得交給程郎君來辦便好。”
“不止。”長青說:“錦屏派算是東都附近數一數二的武林名門,他們的基業位於壽安縣錦屏山,傳說其祖師在山中偶然得見仙人舞劍,從而領悟到一套上乘劍法。我師父對他們讚譽頗高。”
在得知洛陽八劍之一的何孝通密謀參與行刺之後,閼逢君的臉色便難看起來了。
程三五半懂不懂地點點頭,阿芙見狀,發現閼逢君分明是在試探程三五,想要多說兩句,程三五卻突然開口問道:“洛陽城中最出名的妓院在哪裡?”
“我?”程三五有些發懵:“可我不知道怎麼該怎麼做。”
長青從程三五口中聽到這話,隻覺得一陣難以言喻的怪異,而這時閼逢君也朝自己看來,拱手道:“今番有賴長青先生,讓我內侍省保全一員大將。加上先前永寧寺一戰挫敗強敵,可謂功勳卓著。”
阿芙問:“如果何孝通不出手呢?”
閼逢君卻不太擔心:“昨夜行刺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何孝通如果要打探消息,必然會派人暗中留意內侍省的一舉一動。程郎君不妨到市井之中行走,興許會有人主動探問。”
“事情大致便是如此。”阿芙其實挺想看到這位閼逢君難堪時的模樣,乾脆再進一步:“此事可能牽涉到東都留守府,昨夜行刺案剛過,東都留守王霰便率領一眾甲兵前來逼問,態度強橫。若非有長青出麵勸阻,隻怕大門藝與趙騰就要被他一並帶走,屆時會發生什麼,我也不敢想了。”
“我至今還是沒想明白,劉玄通為何會在永寧寺。”阿芙問道:“閼逢君對開國初年的掌故頗為熟稔,莫非親眼見過劉玄通?”
阿芙見應付過去,開始反過來試探對方:“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說——今番行刺極不尋常,儘管趙騰聲稱是受渤海國的武藝郡王指派,但參與之人卻與渤海國無甚關聯。”
“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必遮掩了吧?”阿芙露出不屑笑容:“我現在才發現,強圉君最厲害的不是弓術,而是揣摩上意的本領。既然找不到真正的幕後主使,那就將罪名扣在河北士族頭上,給聖人一個遷居洪範學府的機會。如此淨光天女的來曆便可敷衍了事,反正也不會有人去關心了。”
“上章君話外有話。”
“哦,難怪他與長青先生如此親近。”閼逢君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