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河脈一路往東,許久都沒見人群聚居的地方。
接近入海的地方,魚蝦多了起來。
拐彎的深窩處,成百上千翕動的圓褐唇將灌入的水嘬成細玉,青褐交錯的脊背拱出無數月牙形的漣漪,讓整片水域都綴滿晃動的銅錢紋。
原來是鱖魚群。
蘇雲深和朱月璃明顯沒有以往的拘謹,手中拿著削尖一頭的木杖,不多時便紮中幾尾鱖魚,歡呼聲不時響起。
徐千策和齊浪處理魚肚子祛麟。
吳念虹撿拾粗枯枝,燒木取炭。
豐俊朗在魚身劃了四條粗切口,用油鹽香粉醃製,然後拾來的鵝卵石堆砌成簡單的石灶。
子慕予用紅柳木削成雙股簽,將醃製好的魚從魚腮穿入,灌透魚脊,從尾巴穿出,魚身整個完成半月形,架在灶口上。
當炭和魚都就位,所有人圍在一處,一邊等待美味,一邊見證夜幕降臨。
子慕予拿著幾片樹葉,時不時蘸油刷在魚身上。
魚皮漸綻,很快便飄出焦香。
鹽粒從子慕予指尖落到焦黃的魚背上,有些被淺皮的油點沾住,有些滑落掉進炭火裡,遇熱爆出小縷小縷的霧氣。
每個人都很專注,偶爾吞咽著口水,似乎十分擔心熟透的魚肉會隨時散掉。
“子師姐,聞著就好吃!我吃過烤魚,可從沒吃過這麼講究的!”朱月璃的雙眸裡儘是星星。
子慕予一笑,眼睛就彎成月牙:“這道魚沒酒可配,但有首歌。想不想聽?”
“想!”朱月璃先拍起手來。
眾人都望著子慕予。
子慕予啟唇輕唱:
「臨江月,照我刀,柳穿銀鱗穿火袍。」
「香粉鹽,油醬好,魚骨飄香迎夜潮。」
「問君舌底萬千味,可嘗天地一炙燒。」
豐俊朗的眼中隻有子慕予。
我該學吹笛。
他想。
“這道魚難道就叫「天地一炙燒」?好!”徐千策先擊節讚賞。
子慕予笑道:“你若想這麼叫,也未嘗不可。你們誰想吃辣嗎?”
“我要辣!變態辣!”徐千策雙手都舉了起來。
“我也能吃辣,但好像吃不了太辣。”朱月璃吐了吐舌頭。
吳念虹和齊浪、蘇雲深表示都可以。
除了烤得最好那一條,子慕予在其餘幾條魚上不同程度灑了些辣椒麵。
對於喜歡吃辣的人來講,加點辣椒香氣會更加濃鬱。
徐千策的喉嚨滑動得更厲害了。
最後,淋上了一些野蔥汁,子慕予最先拿起那條沒灑辣椒麵卻烤得金黃誘人的魚遞給豐俊朗,才對眾人道:“好了,可以開吃了。”
豐俊朗愣了愣,接過那條魚,手輕輕在子慕予掌側滑過。
徐千策哇呱呱叫著取走了那條最紅的,匆匆吹了兩口氣就探嘴巴連皮帶肉撕下一塊,便嗦著氣邊感慨:“此味隻應天上有!”
朱月璃和吳念虹吃得很安靜,偶爾彼此交換一下眼神:“好吃。”
齊浪嘗試性咬了一口,後麵速度越來越快。
蘇雲深很快吃完了一條,意猶未儘:“子師姐,我現在再捉幾條魚回來,還能烤嗎?”
“炭火不足了。”子慕予道。
“我去撿柴。”齊浪立即站起。
子慕予眉眼彎彎看著他們。
她和豐俊朗坐一起。
豐俊朗吃得很慢,且優雅,嘴唇舔得很乾淨,沒留一點油漬。
“怎麼樣?”子慕予歪頭問她。
豐俊朗頓了頓,聲音有些發嗡:“好吃。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魚。”
子慕予笑著,眸色卻幽深幾分:“一輩子還長著呢,最好吃的,還在後頭。”她將手中那條魚遞到豐俊朗麵前,“我這個微辣,想嘗嘗嗎?”
魚的另一麵,還沒被動過。
豐俊朗上身湊過來,一把按住子慕予的手,咬上子慕予吃過的那一麵。
按照豐俊朗的習慣,他並不喜歡吃彆人碰過的東西。
這些日子,他很多習慣都在被打破。
他與子慕予喝同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