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簡韻坐在稍偏的位置，臉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手指卻在桌下微微攥緊了膝蓋上的布料。
淺粉色的襯衫在一片深色衣服裡顯得更加突兀，仿佛一個不合時宜的注腳。
果然如此……她心裡那點微弱的僥幸瞬間熄滅，隻剩下一片冰涼的現實。
代科長，主持工作……這“暫時”二字，不過是走個過場。
以後的日子，怕是要在這對叔侄的眼皮底下過了。
古籍修複那個飄渺的希望，此刻顯得更加遙不可及。
就在這喧鬨的、幾乎要凝固的祝賀聲中，主位上的老科長忽然抬起了手，越過攢動的人頭和繚繞的煙霧，精準地指向了顏簡韻的方向。
他那雙被酒意熏得更加渾濁的眼睛，此刻卻意外地閃過一抹清晰、銳利。
他那雙平日裡總被茶水和酒意熏得有些渾濁、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眼睛，此刻卻意外地閃過一抹清晰、銳利的光芒，像蒙塵的刀鋒驟然擦亮了一瞬，直直地落在顏簡韻臉上。
喧鬨聲繼續，恭維聲不絕，仿佛本場酒席的主角就此換人，老科長周圍的空氣瞬間凝滯了幾分。
顏簡韻的心臟猛地一跳，攥著布料的手指更緊了，臉上的微笑幾乎要維持不住。
老科長不緊不慢地端起麵前那杯散裝白酒，抿了一小口，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放下杯子，聲音不高：“小顏同誌，看來你有決定了。”
這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他渾濁卻銳利的目光仿佛早已洞穿了她內心的掙紮和不甘。
顏簡韻感覺喉嚨有些發乾。
冰涼的現實感再次襲來，但老科長那銳利的一瞥，卻像在黑暗中擦亮了一根微弱的火柴。
新地方？是福是禍？前程未卜？但至少……她深吸一口氣，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聲音努力保持著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破釜沉舟的清晰：
“老科長，我想試試。”大學生，這三個字是她此刻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依仗和底氣。
在這個學曆尚屬金貴的年代，這身份是她立足的根基，是她不甘沉淪的憑仗。
她也得用自己的方式站穩腳跟。
老科長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那銳利的目光似乎柔和了那麼一絲絲，不易察覺。
他又抿了一口酒，緩緩吐出一口帶著酒氣的煙霧，氣定神閒，仿佛一切儘在掌握。
他微微側頭，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近處的顏簡韻聽清，帶著一種過來人特有的篤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維護：
“也彆灰心，小顏。建設新科室，”
他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現場，“是挑戰，也是機會。
做好了，至少能是個科室元老。
年輕人，好好乾，運氣好，沉得住氣，說不定……能得個一官半職。”
他的話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在顏簡韻心中激起漣漪。
“元老”、“一官半職”簡簡單單兩個詞語，莫名的勾起顏簡韻的野心。
老科長渾濁的眼底深處，那抹銳利的光芒徹底隱去，恢複成平日的模樣。
他侄子是副局長，他看好的人，在他臨退休前這最後一點時間裡，總還是能想法子護上一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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