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軸發出輕微的、乾澀的吱呀聲,在這過分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顏簡韻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停頓,徑直走了出去,反手輕輕帶上了門。
那聲輕微的“哢噠”合攏聲,像在她緊繃的心弦上又擰了一圈。
走廊裡空無一人,午後慵懶的光線透過儘頭高窗的毛玻璃,斜斜地投下幾道模糊的光柱,灰塵在光裡無聲地翻滾。空氣裡是舊紙張、陳年木頭和淡淡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高跟鞋的“嗒、嗒”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被放大,回聲撞在斑駁的綠色牆裙上,顯得她更加形單影隻。
那憋屈和無助並沒有因為離開那間辦公室而消散,反而像冰冷的藤蔓,順著脊椎向上纏繞,勒得她喉嚨發緊。
眼睛酸脹得厲害,她死死咬住下唇內側的軟肉,用那點銳痛提醒自己:不能哭,在這裡,一滴眼淚都是軟弱和可笑的證據。
她強迫自己昂起頭,挺直背,儘管每一步都像踩在虛浮的雲端,隨時會踏空。
“一個人在外地,無依無靠。”這個念頭再次清晰地砸進腦海,帶著冰冷的重量。
偌大的燕京,千萬人口,此刻卻仿佛真空。
同事?小郭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其他人呢?
她甚至不敢深想他們的目光。
朋友?剛畢業分配來,圈子小得可憐。
家人?遠在千裡之外,電話線那頭母親擔憂的絮叨和父親沉默的歎息,除了徒增他們的焦慮和鞭長莫及的無力感,還能帶來什麼?
她難道要對著話筒哭訴自己被科長用紅筆圈得麵目全非的稿子?
那隻會讓父母徹夜難眠,覺得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兒在首都受了天大的委屈,卻又無能為力。
迷茫,前所未有的迷茫。
這感覺比憤怒更讓她心慌。
她當初懷揣著對文字的熱愛和對未來的憧憬,躊躇滿誌地走進文化局宣傳科,以為能在這裡施展拳腳,用筆杆子做些有意義的事。
現實卻像一盆兜頭的冰水。
郭科長那不容置疑的權威,那些被紅圈粗暴否定的構思和字句,還有那扇緊閉的、象征著某種她尚未完全理解的體製壁壘的深綠色木門……
一切都在告訴她,她的“筆”,在這裡首先要學會的不是表達,而是服從;
不是創造,而是複刻某種既定的、安全的腔調。
她走到走廊儘頭的樓梯口,沒有下樓,而是拐進了旁邊小小的水房。
擰開鏽跡斑斑的水龍頭,冰冷刺骨的自來水嘩嘩流下。
她把手伸到水流下,用力搓洗著指尖沾染的油墨。黑色的墨跡暈開,染臟了白色的搪瓷水盆,卻頑固地附著在指甲縫裡,像某種洗不掉的烙印。
她盯著那渾濁的水流,水流聲蓋過了她幾乎要溢出的哽咽。
水很冷,刺得她手指生疼,卻也讓她混沌的大腦稍稍清醒了一瞬。
她關掉水龍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洗得發白的手帕,慢慢擦乾手。
指尖依舊冰涼,微微顫抖。
“小顏?”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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