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冷,刺得她手指生疼,卻也讓她混沌的大腦稍稍清醒了一瞬。
她關掉水龍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洗得發白的手帕,慢慢擦乾手。
指尖依舊冰涼,微微顫抖。
“小顏?”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她猛地一驚,下意識將濕漉漉的手帕攥緊,藏進手心,像要藏起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她飛快地用手背蹭了下眼角——那裡殘留著未乾的濕意和一絲狼狽。轉過身,水房門口逆著走廊昏暗的光線,站著一個瘦高的身影。
是老秦。報社資料室的老編輯,頭發花白,背微駝,臉上總帶著一種看透世事卻又無可奈何的倦怠。
他手裡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煙,煙霧繚繞,模糊了他臉上深刻的皺紋。
“秦……秦老師。”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甚至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您找我?”
老秦沒立刻回答,隻是深深吸了一口煙,目光落在她臉上,又緩緩移到她剛剛洗過、還有些泛紅的手上,最後定格在搪瓷水盆裡那片暈開的、尚未流儘的墨黑色汙水上。
那渾濁的顏色,在慘白的搪瓷映襯下,格外刺眼。
“又出來透氣?”老秦的聲音不高,帶著煙熏火燎的沙啞,聽不出什麼情緒,卻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破了小顏勉強維持的平靜。
他吐出一口煙圈,煙霧在狹小的水房裡彌漫開來,帶著一種廉價的煙草氣息,與自來水的冷冽混雜在一起。
顏簡韻的心猛地一縮。
她低下頭,盯著自己微顫的、指甲縫裡仍殘留著頑固黑痕的指尖,仿佛那是最值得研究的藝術品。
“嗯,剛……剛寫完稿子,手上沾了點墨。”她的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帶著濃重的鼻音,連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解釋就是掩飾,尤其是在老秦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麵前。
老秦踱步進來,水房顯得更擁擠了。
他走到水盆邊,也擰開旁邊另一個鏽跡斑斑的水龍頭,就著嘩嘩的水流,慢條斯理地衝洗著煙蒂。
水流衝走了煙灰,卻衝不散他指間同樣被煙油和墨跡浸染成黃褐色的痕跡——那是屬於這個行業的另一種“烙印”。
“那篇……關於老街坊拆遷的稿子,你怎麼看?”老秦關掉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沒看她,語氣像是隨意閒聊。
小顏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
那篇稿子,她聽說老秦熬了兩個通宵,走訪了十幾戶人家,記錄了無數或憤怒或悲戚的聲音,寫下了那些被推土機碾碎的舊日時光和無處安放的鄉愁。
被領導用紅筆粗暴地畫滿了叉叉,批語冰冷刺骨:“角度偏頗,基調灰暗,缺乏建設性。”
“嗯。聽說要重寫。”
老秦沉默了片刻,隻有水龍頭未關緊的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他從那件洗得發白、袖口磨出毛邊的舊夾克口袋裡,摸索著掏出一盒皺巴巴的廉價香煙和一個火柴盒。
他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劃火柴時,手微微有些抖,劃了兩下才點燃。火柴燃燒的硫磺味短暫地蓋過了煙味和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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