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半,日光燈管在頭頂發出單調而固執的嗡鳴,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金屬飛蟲。
空氣裡彌漫著紙張陳舊的黴味、隔夜咖啡的酸澀,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郭科長侄女小郭工位上的甜膩香水味——此刻它的主人早已歸巢安眠。
顏簡韻的指尖被一份厚重的舊檔案卷宗邊緣劃開一道細微的口子,滲出一粒小小的血珠,她下意識地含進嘴裡,淡淡的鐵鏽味在舌尖彌漫開。
她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視線已經開始模糊重影,像蒙上了一層毛玻璃。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通宵。
郭科長把最難啃的骨頭、最陳年的爛賬,無一例外,全堆到了她的案頭。
每一次,他都是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厚厚的眼鏡片後目光平靜無波,語調聽不出半點波瀾:“小顏啊,年輕人,多擔待擔待,這可是鍛煉的好機會。”
鍛煉?顏簡韻有時覺得,自己像是被扔進一個永不停歇的磨盤裡,隻能拚儘全力地轉動,唯恐被碾成粉末。
她揉了揉酸脹到發硬的太陽穴,那裡一跳一跳地疼,像有根小針在裡麵不停地紮。
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蔫頭耷腦的葉子幾乎垂到了桌麵上,在慘白燈光的照射下,竟映出幾分同病相憐的灰敗。
熬到清晨,顏簡韻才把那份能把人逼瘋的交叉審計報告最終稿塞進郭科長辦公室門縫裡。
她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走進洗手間,冰冷的水潑在臉上,勉強喚回一絲清醒。鏡子裡的人臉色蒼白,眼下兩團濃重的烏青如同暈開的墨跡,嘴唇乾燥得起皮。
她拿出一點口紅,笨拙地想遮掩那份憔悴,指尖卻抖得厲害,在嘴角拉出一道突兀的紅痕,像一道滑稽的傷口。
“喲,簡韻,又‘全勤’啦?”隔壁科室的劉姐端著保溫杯踱進來,語氣裡的驚歎號多得快要溢出來,鏡片後的小眼睛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
“嘖嘖,真拚啊!這精氣神兒,咱們單位裡數這個!”她豎起大拇指,晃了晃,
“郭科可真是撿到寶了,活脫脫一個‘勞模’啊!”那“勞模”兩個字,被她拖長了調子,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調侃。
顏簡韻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笑,卻隻覺臉頰僵硬。
她低頭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蓋過了周遭細微的議論。
劉姐的話像一顆小石子,投進了看似平靜的辦公室池塘,瞬間蕩開一圈圈漣漪。
她收拾東西離開時,身後那幾道黏著的目光,帶著探究、羨慕,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背上。
她成了單位裡一道移動的奇觀,被郭科長無限壓榨、卻又因此光芒萬丈的“勞模”。
這頂帽子,戴得她頭皮發麻,卻又無可奈何。
回到格子間,剛坐下沒多久,辦公室的空氣突然被一種無形的張力拉緊了。
幾個消息靈通的老油條湊在一起,腦袋幾乎頂著頭,壓得極低的議論聲像蚊蚋般嗡嗡作響。
“……聽說了嗎?真動了!”
“哪個位置?快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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