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哪個？老科長那位置懸了那麼久，總算有信兒了！優化結構，提拔新人，文件據說都到人事處了……”
“新人？哼，水淺王八多，有戲看嘍……”
“噓——小點聲！名單還沒影呢……”
那些零碎的詞句——“優化”、“提拔”、“新人”——像帶著鉤子的碎片，猝不及防地紮進顏簡韻的耳朵裡。
她的心猛地一跳，握著筆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尖冰涼。
她強迫自己盯著密密麻麻的表格，可那些數字和符號都飄了起來，在眼前亂晃，什麼也看不進去。
一股燥熱毫無預兆地竄上脖頸，耳根都燒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仿佛這樣就能抵禦那些四麵八方湧來的、無形的窺探和揣測。
就在這時，一份薄薄的、仿佛沒什麼重量的文件，如同被風吹落的樹葉，悄無聲息地飄到了她堆滿材料的桌角邊緣。
顏簡韻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去，心臟在那一瞬間驟然停跳——
那是一份打印的“擬提拔乾部名單討論稿）”。
想看，卻不敢看，生怕自己失望。
現在起碼還有點念想。
辦公室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膠質。一隻手突兀地伸了過來，指關節彎曲，在顏簡韻的桌麵上重重敲了兩下。
篤。篤。
那聲音不大，卻像兩記悶錘，狠狠砸在她狂跳不止的心口上。
顏簡韻猛地抬頭。郭科長不知何時已站在她桌旁，居高臨下。
他臉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刻板樣子，隻是鏡片後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比平時深了一點。
深藍色的製服後背在她眼前一晃，腳步沉穩地朝著他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顏簡韻的視線不受控製地追隨著他的背影。
那扇厚重的、屬於科長的門被推開，裡麵泄出一點光。
就在門扇合攏前的一刹那，她清晰地看到門後那張光潔氣派的辦公桌側後方，緊挨著郭科長位置的地方，赫然添置了一套嶄新的桌椅。
桌麵上空無一物，隻有一盆綠得發亮、生機勃勃的綠蘿，在燈光下舒展著油亮的葉片。
那位置，距離郭科長的權力中心，近得幾乎觸手可及。
但很明顯不是她的。
窗外，天光已經大亮。一道初升的朝陽，金紅得有些刺眼，正奮力穿透城市厚重的塵埃和玻璃幕牆，斜斜地投射進來，恰好落在她淩亂的桌麵上。
得穩住。
然後，她挺直了腰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仿佛穿上了無形的鎧甲。‘
’她抬手，將鬢邊一縷散落的碎發攏到耳後，指尖觸碰到耳垂，冰涼一片。
她點開電腦屏幕上那份幾乎讓她熬瞎眼的交叉審計報告最終稿，光標在密密麻麻的數字間沉穩地移動起來。
窗外的朝陽，將那盆新綠蘿的影子拉得更長，仿佛一隻無形的手，試圖探入她的領地。
但顏簡韻的目光，隻專注於眼前跳動的光標和冰冷的數字。
她的側臉在晨光中顯得異常平靜，甚至有些冷漠，隻有緊抿的唇線和眼底深處那簇被強行壓製的、幽暗燃燒的火苗，泄露著內心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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