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穎初次感受到後悔是在八月十六的破曉時分。
那時天蒙暗綠。
放下月兒後,她大腦一片空白,混沌不分,思考不出接下來要乾什麼,該乾什麼。
潛意識裡設定的規劃迫使她跌跌撞撞回到挖溝處。
時間流線好像與她無關,滴答滴答,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月兒餓了,因為乳房開始脹痛!
可,月兒不在,倏然之下,黃穎想到還未囑咐黎盈,她日後要給孩子接走的,她和黎盈一句話都沒說!她就走了!
黎盈都不知道月兒是她的孩子!
而且,黎盈還是個大姑娘,未成家,一個大姑娘撿到個孩子很有可能會把孩子送給彆人,或者置之不理!
這一切,還是未知。
不行,不行,不行。
“月兒,我的月兒!”
感到雙乳漲奶的黃穎,什麼都不顧的了,她要抱回月兒,要給月兒喂奶,不給她送給彆人了,她要養月兒,要想彆的辦法保住秦麗嫻和沈鵬。
不能和月兒分離,她那麼小,會餓,會哭,會鬨。
可是,黃穎再一次遭受命運奚落和嘲弄,她的月兒和黎盈,消失不見了。
豆腐坊,空無一人。
穿堂風颼颼的略過她身體,刮的她遍體冷寒,豆大的汗珠接連不斷,步子邁不開,腿腳不停使喚。
她喊。“月兒,我的月兒呢?豆腐西施,豆腐西施,月兒,我的月兒啊!”
當黃穎裡裡外外找人找孩子時,她忽然看見院子裡停靠黎盈賣豆腐的板車。
“豆腐西施一定是去半山腰賣豆腐了!背著我的月兒去的!月兒!”
黃穎疾步跑去半山腰去找,她體力好,跑了不到十幾分鐘山路就看見幾個采草藥的長舌婦從山上下來,在聊豆腐西施。
她急忙拽住一個人問。“大媽,豆腐西施在哪,我買豆腐,買豆腐!”
“黎盈早走了,出山了,豆腐坊昨晚賣給她表妹了,這個點大班車都出駐鳳山了,你打哪裡來啊?”
走了……豆腐坊賣了…黎盈帶著月兒走了…
此話如同一把錘子,一字一字敲擊黃穎的腦袋,本就頭疼欲裂的額頭,現在快要炸開了!
是啊,要是上半山腰賣豆腐板車不可能在院子裡啊!
黃穎不敢相信她弄丟了月兒,她的月兒沒了。
又跑回盈盈豆腐坊時,再一次直麵麵對現實,空空蕩蕩的豆腐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黎盈和月兒。
“月兒,月兒,你在哪呢?媽媽錯了,媽媽不該扔了你,月兒,月兒!”
鮮血如泉湧從黃穎腿間滲出,流滿豆腐坊一圈圈。
“月兒,媽媽錯了,你回來啊!回來啊!”
或許是憑靠要找回月兒的信念,黃穎拖著廢殘的身軀,如同癱瘓的雙腿,一步一步丈量回挖溝處。
黃土地上,留有一條條血痕!
黃穎由於激烈的情緒波動導致血崩,她無比清晰的感受到撕裂身體的疼痛,仿佛用鍘刀在對她用刑,一寸一寸,綻下她的血肉。
從沈鵬出生後,黃穎不止一次想要“拋棄”月兒,可能感念融入骨血,被扔掉的小娃娃也有感知,才會和黎盈走了的。
黃穎不要了月兒,月兒也不要媽媽了。
其實,用身不由己陰差陽錯來形容命運贈予的錯漏有些牽強,但也隻有這一說辭比較貼切!
不到片刻,黃穎身下的褥子成了血漿棉條,黏黏糊糊的,就像閻王爺的觸手,在拽黃穎,在呼喊黃穎。
下墜時,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神識慢慢潰散,身體越來越輕,倘若她想走路,立馬就能飛起來。
可是她不能飛,也不能墜,要找到女兒,要給月兒找回來,月兒還在等媽媽,月兒肯定委屈巴巴的等著她喂奶,月兒餓了,要喂飽月兒。
“月兒,媽媽要是死在這,去地府給你賠罪,媽媽要是活了,說什麼也會找回你,月兒,等媽媽!無論你在哪,等媽媽……”
“月兒,黎盈抱起你時,你恨媽媽嗎?你怪媽媽嗎?月兒,你想媽媽了嗎?媽媽後悔了,悔了,悔,一念,毀了我們的母女情分!”
“月兒,黎盈怎麼喂飽你,你還那麼小,月兒,回來,回來。”
“月兒,不管你在哪,記住我黃家家訓,你是女子,自當獨立堅毅清醒,你要有安身立命的本領,萬望不可一心孤倚男人,切記切記!”
“月兒,記住,我黃家一家忠貞,為國為民,你要繼承擔起家風,為世間貢獻你能做的一切。”
“月兒,媽媽不該這麼自私…你爸爸叫沈陽北…媽媽叫黃穎,你叫沈輕言,媽媽都沒告訴黎盈你叫沈輕言,你叫月兒,她會給你起什麼名字?”
“月兒,媽媽好像支撐不下去了,月兒,媽媽想你……”
眼皮子越來越沉的黃穎快睡著了,可她不能睡過去,要等沈陽北回來,等月兒回來,她給自己打氣,鼓勵自己能挺過去,肯定能。
可是,遲遲聽不見聲音的黃穎進入五官自封的狀態,先是耳朵嗡嚀,似是有夏蟬在腦仁裡吵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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