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會死?”
共工微微歪著頭,看著單靈靈的臉,語氣裡帶著似笑非笑的玩味。
“或許吧,天地尚有儘時,神隻又豈能永恒?”
“但你恐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你是水神麾下的叛徒,按族中法典,本尊會讓你受儘折磨之後,再讓你魂飛魄散。”
他語氣平靜,宣讀著一紙無關緊要的死刑令。
“本尊留你到現在,無非隻是好奇,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才選擇背叛。”
他緩緩踱步,眼神冷冽,話鋒一轉,淡淡道。
“現在知道了,真是無趣得緊。”
“你那幾個徒弟倒是出乎本尊意料。整整一周刑罰,刀不離骨、水不離肺,竟連半個字都不肯吐。”
徒弟?
單靈靈腦海轟然炸響。
他們……被抓了?
他們還活著?
她猛地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不可抑製的驚愕。
共工見狀,嗤笑一聲:“怎麼?到現在才關心他們?”
“單靈靈,你到底收了幾個沒用的小徒弟?”
他自言自語,故意在她麵前慢條斯理地數:“八個?還是九個?”
“本尊從戰場上帶回來七個小仙,怎麼數都覺得,和記憶中的數量……不太對勁。”
“不過也無所謂了,多一兩個殘兵敗將,又能逃去哪?”
“本尊已經下令調兵,今晨便起行,兵鋒直指……騰蛇族。”
共工回頭,嘴角緩緩勾起,眼神鋒利如刀。
“你就好好在這兒等著吧。”
“整個騰蛇族,都會為你的叛逆……付出代價。”
“沒有人能匹敵水神的軍隊,彆以為你們騰蛇能滅了竊脂,就覺得自己萬夫不當。”
“那被本尊屠殺的燭龍一族,豈是竊脂能同日而語的……”
說完,共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直到被一群獄卒拖著扔進水牢,單靈靈都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是的,她的父母,的確是共工殺的,而且,是以那種最屈辱、最殘忍的方式。
而燭龍一族……燭洺赫的父母,他的族人,也都是共工親自率兵屠滅的。
所以,燭洺赫夢境中,那站在屍山血海中的人影,真的是他。
共工。
腦海裡一片嗡鳴,思緒如同撕裂的布片在水中翻滾,單靈靈幾乎無法思考。
她整個人被浸在刺骨的寒水中,隻能踮起腳尖,勉強仰著頭,把臉貼在冰冷的鐵欄杆上,才能換得一絲氧氣。
水冷得直往骨縫裡麵鑽,凍得單靈靈意識模糊,幾近昏死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裡,單靈靈依舊被囚禁在這座冰冷刺骨的水牢之中,無日無夜、無光無火,她的所有感官都沉在一潭死水裡,窒息而又漫長。
冰冷的水沒過下頜,終日泡在其中,單靈靈的肌膚早就已經泛白發皺,四肢麻木僵硬,隻能靠著本能一點點地踮腳呼吸。
水中混著鐵鏽、黴味、泥漬和血的氣息,每一次吸入,都像是在吞咽腐爛的舊夢。
背後被祝融燙出來的傷,早就泡脹泡爛,輕輕一動,就鑽心剜骨般的疼。
單靈靈不記得自己睜著眼呆站了多久,也不知道閉上眼昏沉了多少次,唯一能分辨時間流動的,是耳邊那些斷斷續續的慘叫聲。
隔著石牆與重重水氣,她仍能聽得出是誰在哭喊。
兔沉沉那本該輕快活潑的嗓音,如今隻剩下痛得撕裂的嘶吼,狸悠聲音嘶啞,每一次哀鳴都是一把鈍刀,在單靈靈的心上剮一寸。
羊牧之的怒吼混著雀鳴的喝斥,他們還在掙紮,還在試圖護住他們的師父,但聲音中早已沒有從前的從容。
那是一種被壓迫到極限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