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韓紹的眼神銳意如鷹狼,刺得李靖有些不敢與之對視。
“去,替孤好好嚇一嚇這個天下。”
“一營萬騎不夠,就再帶上孤陷陣營的老兄弟。”
“總的一句話,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北疆邊軍兒郎與神都那些酒囊飯袋,到底差在哪裡!”
等李靖肅然領命,韓紹這才如雲銷雨霽般燦然一笑。
不但剛剛的鋒芒畢露瞬間消失不見,甚至顯得有些狡猾。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
“你這次南下的目的不是彆的,主要還是幫南邊弄人——”
弄人?
怎麼弄?不是,這——
或許是韓紹的這個彎拐得實在是太大,讓李靖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一臉瞠目結舌的愕然,韓紹好一陣失笑。
等到笑完之後,才歎息一聲解釋道。
“孤缺人啊!草原這裡的窟窿太大,重建的廊居城也需要充實人口,單靠幽州這點人實在是不頂用。”
更關鍵的是時人重土難遷,一旦強迫百姓遷徙,必然會生出怨氣。
若非必要,韓紹也不想出此下策。
但要是從南邊弄人就沒有這麼多顧慮了。
什麼故土難棄?
能有活命重要?
所以這個時候韓紹給予他們一處安全的棲息之地,哪能是無道暴行,分明就是無量功德!
而聽得韓紹這一番解釋,總算回過味來的李靖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合著自家君上這是為了一碟子醋,硬生生要包過一鍋餃子啊!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韓紹講明最終目的之前的那些話,同樣很有道理。
細思一番後,就連李靖也覺得這一次南下,可謂一舉數得。
而且這時機也選得十分美妙。
神都十萬天兵新敗,值此天象混沌之際,自家君上率先做出反應,也符合他的人設。
大雍忠良!
隻是在收回念頭後,李靖還是將自己唯一顧慮道了出來。
“君上,咱們沒有朝廷的詔令無故用兵,會不會……”
韓紹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道。
“誰說孤是在無故用兵?”
“孤這一營人馬分明是受幽州牧之邀,南下演練,順便剿滅一些匪類,這怎麼能算是無故用兵?”
州牧,代天子牧守一方黎庶。
本身就權限極大。
故而除非是幽州這些邊陲之州,天下間大多數州隻設刺史,不設州牧。
而聽聞韓紹這話的李靖,卻是遲疑道。
“以咱們與那位州牧的關係,他能配合嗎?”
彆忘了,公孫度和李文靜這一文一武的聯手之下,幽州州牧府近乎毫無存在感。
那位州牧大人甚至至今還背負著‘紙糊州牧’的恥辱名頭。
這份憋屈雖不至於談得上仇深似海,但也絕對稱不上友善親睦。
而麵對李靖的憂慮,韓紹卻是擺擺手,信心十足道。
“他會同意的,你且放心先行便是。”
看著韓紹這副十分篤定的模樣,李靖徹底安心,當即起身抱拳躬身。
“喏!”
“君上放心,靖定將此事料理妥當!”
他是個武夫,接人反倒成了其次。
讓天下人見識一下自家主上的天威才是正經!
而眼見李靖這一臉殺伐之氣,韓紹本想告誡一二,讓他此行不要太興殺戮之舉。
可轉念一想,這樣反而會導致他束手束腳,索性將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了下去,改口淡淡道了一句。
“去吧。”
心中已經豁然開朗的李靖聞言,當即告辭離去。
果決,不墨跡。
軍中武人大多如此。
就拿韓紹來說,不論過往他的性情如何,曆經此世一遭,不免也養成了軍中武人的行事作風。
想法一生,當機立斷,說做就做。
讓李靖帶一營將士南下,便是如此。
無非是一個念頭的事情而已。
……
“那位李中郎……走了?”
回到寢宮內殿,已經能夠起身的烏丸和雅掀開帷幔,露出那張比先前珠圓玉潤了幾分的精致麵容。
韓紹瞥了一眼身邊伺候的女侍,見她們身形一顫,這才笑著點頭回應道。
“嗯,走了。”
烏丸和雅有些歉意,“客人遠來,尚未來得及招待,當真是失禮。”
韓紹啞然失笑,“他算得個什麼客人。”
家臣,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家人。
聽聞韓紹這話的烏丸和雅眨了眨眼睛,隨後不再多言。
其實她要是真有想法,剛剛李靖在的時候,她讓女侍去添上一杯茶水,便也算是露臉了。
但她還是沒有這麼做。
或許她的隻是想要一個平安吧。
現在這一切挺好的,她也挺滿意,又何必主動去招惹那些是是非非?
對此,韓紹也識趣地沒有再提這一茬。
這世上很多事情最怕主動。
你一主動、他一主動,彼此互不相讓,禍亂便由此而生。
天下事如此,家宅之中也是如此。
就這樣順其自然維持一個相對的平穩默契就挺好。
……
李靖的動作很快。
從領命開始,他便已經讓大軍準備。
期間,他獨自跑了一趟草原也絲毫沒有耽誤進程。
等一切準備妥當,他甚至都不管天色已晚,直接選擇了披星戴月,星夜出發南下!
在龍城王宮中又待了三日的韓紹,儘管再是留戀這遠在草原的溫柔鄉,卻也不得無奈道。
“孤得走了。”
不得不說,這女人還真是水做的。
這話頭剛起,那邊雙眸已經是盈出了水光,入目間儘是戀戀不舍的楚楚可憐。
隻是讓韓紹意外的是她竟然沒有表現出什麼癡纏不放,反倒是體諒道。
“郎君事忙,本不該在妾這裡久留的。”
“皆是妾太過貪心,這才故作不知,還望郎君莫要怪罪。”
懂事!
懂事得讓人心疼。
韓紹見狀,上前在母子二人的額間分明淺淺印了一口。
“放心,回頭等平安滿月,孤會回來一趟。”
礙於出身的關係,韓紹注定會對這個庶長子有所虧欠。
隻能嘗試著做出相應的補償。
但這也是來日方長的事情,倒也不急於一時。
所以在說完這話後,韓紹腳步一動,隨後整個人便消失在這處草原的王宮寢殿之中。
接下來,該是時候去會會那位幽州牧了。
而就在韓紹的身影消失的小半個時辰後,一道夾雜著劍意與佛家禪意的身影縹緲如仙,匆匆而來。
入得王宮大殿,語氣便頗為急切地問道。
“郎……郎君呢?”
烏丸和雅眨巴了下眼睛,露出幾分憐憫。
“剛走。”
出於某種本能,懷抱著小家夥的她,刻意隱瞞了韓紹下次再來的歸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