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那條雍人膝下狗奴對兀術部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十年前,歸義奴兒與兀術部並軍西出時,雙方在長生天的見證下,歃血為盟、約為安答。
後來更是以【金】為姓,對兀術部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移風易俗。
金,性永恒。
又有璀璨輝煌的寓意。
除此之外,西方屬金,以【金】為姓,大利西方,也能為西征討個好彩頭。
所以金兀術也就順水推舟的同意了。
至此之後,他便以金為姓,將兀術部的兀術二字作為了自己的本名,徹底拋卻了自己曾經的名字。
還真彆說,自更名易姓後,原本隻能算是喪家之犬的兀術部,仿佛立馬得了長生天的眷顧一般。
短短十年間,橫掃諸部,如今更是隱隱有了霸主之相。
可汗王帳中。
金兀術望著那幅已經插滿兀術部旗幟的草原輿圖,心中一時間豪情頓生。
或許要不了多久,兀術部的勇士就能揚鞭策馬,將除幽北之外的廣袤草原整個囊括其中。
屆時,他金兀術便能如昔日的始畢一般,成為整個草原新的霸主。
哦,不對,還差一步……
金兀術念頭轉過,手指下意識沿著王帳的位置,一路向東,最終停留在龍城的位置。
可隨即便如同被蜇了一般飛速彈回手指,眼中也不由浮現出一抹刻骨銘心的恐懼與羞惱。
人是會變的。
環境的變化、手中籌碼的增減,這些都是影響心境變化的重要因素。
早前,在龍城大殿上搖尾乞憐的兀術部族長,會因為自己的價值而沾沾自喜。
可現在如今已經坐擁龐大草場、麾下數十萬鐵騎的草原可汗金兀術,隻會為自己當初的卑躬屈膝、誠惶誠恐,感到羞恥與惱怒。
垂目間,將那雙不知多少次出現在自己夢魘中的戲謔眼眸擊散,金兀術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還不到時候,還當忍辱負重啊……”
金兀術自問,自己還是清醒的。
那人和他麾下的鎮遼軍有多可怕,沒有人比他們這些喪家之犬的感受更加直觀。
畢竟始畢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曾經的始畢與烏丸部不但擁有整個草原最強大的力量,更是先後獲得了聖山和北海龍族的支持。
可就算是這樣,也在短短兩年時間被打斷了筋骨。
至此聖山歸隱,北海龍族更是顏麵掃地,成了天下笑柄。
不過這也並不意味著,他金兀術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事實上,十年前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
要是當年的兀術部有今日的實力,趁著鎮遼軍南下與那黃天道死磕的機會,興兵東歸。
屆時他們與黃天道內外夾擊,不但能一舉拿下龍城,若時運在手,甚至能夠直接覆滅與烏丸部死磕百年的鎮遼軍。
“可惜了……”
金兀術歎息一聲。
機會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多的遺憾都是徒之奈何。
所以在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做一頭暗藏在草叢中的狡狼,然後匍匐在地暗自等待。
等鎮遼軍和那人再次露出破綻,到時自己再突然竄出來,用自己日漸鋒利的爪牙,在對方身上狠狠撕咬上一口。
“這一天,想必不會太久了……”
這麼些年來,作為一個胸有大誌的雄主,金兀術自然不可能將目光局限在草原上。
事實上,據他所知,這十年間不隻是草原亂,曾經強大到不可一世的雍人也是亂得一塌糊塗。
黃天道那些雜毛道士將整個天下攪得天翻地覆的同時,被激起野心的各地勢力也是不甘示弱。
如今不少地方甚至出現了互相攻伐、吞並,而朝廷不能製的情況。
一旦情況崩潰到一定程度,他金兀術就不相信,以那人大雍忠良的名頭還能坐得住。
隻要他動了,就會有破綻,就是兀術部的機會!
金兀術目光閃動間,眸中躍動的火焰,映照出他那顆暗藏的炙熱野心。
隨後念頭一動,揮手將幾名侍奉在王帳中的女奴拉至身側。
“可……可汗……”
聽著女奴驚恐的低語,金兀術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獰笑。
“本汗現在火氣很大——”
話音落下,王帳中很快便傳出陣陣痛苦的嗚咽聲。
經久不歇間,外間傳來稟告。
“可汗,骨都侯到了。”
正處於狂躁情緒中的金兀術,本想怒喝一句‘讓他等著’。
可一抬眼,卻見一道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王帳中。
來人行進了兩步,自顧自地尋了個位置坐下,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戲謔道。
“安答,好興致。”
金兀術望著那張皮笑肉不笑的年輕麵容,眼中閃過一抹惱怒,又很好的掩飾住。
一邊旁若無人地繼續操勞,一麵推過去兩個女奴哈哈笑道。
“台吉,來!與本汗同樂!”
抬眼瞥了眼那兩個驚慌失措的女奴,台吉眼中不加掩飾的嫌惡。
不是這兩個女奴不美豔。
事實上,能夠被敬獻給金兀術這個可汗的女子,大多都是來自這些年被滅的各個部族貴女,又怎麼可能差了?
隻不過是被金兀術這狗東西用過了,他嫌臟罷了。
“算了吧,安答自管自己取樂便是,不用管台吉。”
見台吉拒絕,金兀術臉色一沉。
“台吉,這是不給我麵子?”
台吉挑了挑眉,笑容頗盛。
“安答這是哪裡話,你是可汗,又為台吉兄長,台吉怎麼會不給你麵子?”
“隻是剛剛在帳中嘗過滋味,這會兒沒什麼興趣罷了。”
聽到這話,金兀術先是麵色一緩,而後腰間挺近的動作一僵。
“你動了那博爾氏?”
看著金兀術惱怒的模樣,台吉把玩著手中的酒盞,不動聲色地道。
“怎麼?安答對那博爾氏也感興趣?”
廢話!
這些年那博爾氏的美貌傳遍周邊草原,覬覦她的部族不知凡幾。
他金兀術怎麼可能不感興趣?
隻是相較於直接拿來自己用,金兀術則更傾向於將她用來換來更大的利益。
比如用來作為麻痹那人的棋子來使用。
“你!你壞我大事!”
金兀術指著台吉,怒聲道。
壞他大事?
台吉先是一愣,而後瞬間明悟失笑。
看來這狗東西跟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隻可惜這狗東西出手慢了,到手的籌碼,他又怎麼可能拱手相讓?
眼皮開闔了幾息,台吉泯了口酒,輕笑道。
“你看,又急,安答啊,氣大傷身,稍安勿躁。”
說著,無視金兀術怒瞪的雙眼,仔細整了整身上雍製武服衣襟,才笑著道。
“安答放心,如此難得的美人,咱們這些給主人當狗的,又怎配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