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韓坤:我父…也不容易!
燕國公那位公子南歸認祖一事,不算小事。
隻是由於其出身和血脈多少有些尷尬,所以並未大肆宣揚。
南下沿途的各郡縣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
隻在其過境時遣人問候了一聲,並且提供一些必要的食糧補給,便沒有了多餘的動作。
主打的就是一個不怠慢、不親近。
而省卻了一路的禮節糾葛,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甚至比在草原時還要快上不少。
隻一旬時間,鎮遼城那高大的城牆輪廓便展露於所有人眼前。
而這個時候,西路鎮遼軍地字營步軍已經擊潰了十萬並州狼騎,於並州境內一路橫推。
東路天字營鐵騎更是有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拿下了整個幽南地域,即將南下涿州。
麵對這些接二連三的捷報,韓奉先和李神通與一眾羽林兒郎一時間不免有些頹唐。
晚了!
緊趕慢趕,還是回來晚了!
這讓他們這些渴望建功立業的年輕熱血,如何不失望、黯然?
倒是一路同行的烏丸王帳軍有些搞不懂這些羽林郎衛的歎息與無奈。
不是!
不打仗、不用死人,這不是好事嗎?
這有什麼好失望的?
還有……過去你們這些中原南人不是總罵我們草原北民凶殘野蠻嗎?
可我們怎麼感覺你……你們比我們還要熱血殘暴啊!
感受著隔壁那股求戰不得的壓抑沉悶氣氛,一眾王帳軍勇士莫名感覺到了幾分悚然的寒意。
不過好在這點陰霾很快便被這一路的見聞所驅散。
高大的城牆、廣袤的農田、往來如織的商賈、百姓。
南地之富庶,讓他們忽然明白過來,自己那些父祖為什麼總是忍不住冒著掉腦袋的危險,也要不斷帶著族人南下了。
無他,窮怕了!
特彆是那些小部族,當部族人口多了時,反正也養不活。
左右都是死。
既然如此,還不如拚上一把。
成功了皆大歡喜。
若是失敗了,也能消耗一部分多餘人口,讓部族中剩下的人活下來。
嗯,這麼算下來,這筆買賣怎麼算都是賺的。
‘若是我是阿爸、阿爺,或許也會……’
有人心中做著假設,可隨後他就是一愣。
想當初,他的阿爸、阿爺已經無數族人拚儘了全力,熬乾了無數骨血,堆起的屍體甚至能鋪滿一整片遼闊草原也未能真正進入南地。
可現在呢?
他卻是成功站在了這裡。
抬眼望著眼前那座比冠軍城還要高大堅固的鎮遼城,他忽然有種不真實的默然。
尤其是當看到那一隊從城門處策馬而出的南人鐵騎,笑著向他們迎來的時候,這種時空和立場錯亂的矛盾感,讓他莫名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其實不用打仗、不用死人的,隻要一方選擇低頭,一方有著包容的胸襟……’
心中念頭轉過,那王帳軍勇士以手撫胸,默默道。
‘讚美偉大的天可汗——’
……
“你在……害怕?”
見韓坤挑起車輦珠簾望了那座巍峨大城一眼,又飛快放下。
繼而緊繃著小臉,板板正正地端坐。
孟孜有些好笑地安慰道。
“這裡是你家,回家而已,有什麼好緊張的?”
韓坤小臉一紅,嘴硬道。
“我沒有!”
說完,臉色一苦,無奈道。
“阿姊,強扭的瓜不甜,你放我走吧。”
悔不該被玩具誘惑,以致深陷賊窩逃脫不得。
此刻的韓坤腸子都悔青了,心中更是焦急無比。
試問,就連他都這麼不安,自己阿娘此時又該多麼彷徨無助。
這個時候自己這個阿娘唯一的依靠,若是不在她身邊,如何能行?
可偏偏自己今未壯,奈何不得這惡婆娘,阿骨打那忠奴也奈何不了這惡婆娘的‘護衛’。
真個——徒之奈何!
看出韓坤心中所想的孟孜,有些不開心地道。
“虧我還對你這麼好,你心疼你阿娘,就不心疼心疼我?”
她這麼不顧麵皮地自行上門白給,表麵平靜也不過是故作堅強罷了,實則心裡正發虛著呢。
將這小家夥誆騙在身邊,至少讓她能多些底氣。
可看著韓坤眉宇間不斷積蓄的煩躁不安,她終究還是心軟了。
“罷了,今日就放過你了,你回去吧。”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讓韓坤不免一愣。
隨後似是生怕她改變主意,一溜煙就出了車輦,往自家阿娘那邊去了。
這般乾淨利落,不禁讓孟孜眸光一黯。
說實在話,韓坤這般‘絕情’,還真是讓她有些傷心了。
不過好在她很快就振作了精神。
“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我以後自己也生一個就是了!”
……
“恭迎和雅夫人、少君!”
前來迎接的黑甲鐵騎,整齊劃一地翻身下馬。
為首的那員騎將在起身後,又趕忙向韓奉先行了一禮。
“見過奉先公子,公子北行辛苦。”
韓奉先卻沒有受這一禮,而是避過了。
沒辦法,此人雖然名聲不顯,在軍中也上不了太大的台麵。
可他卻擔著個父親族弟的名頭,算是自己的長輩。
這一禮,他是不敢受的。
“昭叔客氣了,你我親族,當不得如此大禮。”
一通虛頭巴腦的客套後,韓奉先正打算引他去拜見一下烏丸和雅母子,卻被對方拒絕。
或許是看在剛剛那一聲‘昭叔’的麵子上,韓昭小聲提醒了一句。
“奉先啊,有些事情咱們摻和不得,還是敬而遠之為妙……”
兩人之前並無多深的交情,這話多少有些交淺言深的意味了。
不過韓奉先雖然性情孤傲,卻也不是分不清好賴。
自然知道對方這話是出自好意。
隻可惜與這位族叔不同,從那日父親將繈褓中的小平安放在他手中開始,他與自己這位幼弟的聯係就斬不開了。
隻是這些話他無法言明,隻能默然點頭,敷衍道。
“謝昭叔提點,奉先知曉。”
……
羽林郎衛和烏丸王帳軍在入城後,便由前來迎接的親衛營引著去往軍營安頓。
其中李神通也隨之離開了。
說到底,李靖和他這一對父子跟韓紹的關係再親近,也是外臣。
倒是鐵木阿骨打跟韓奉先一起繼續護衛著車輦一路去往國公幕府。
因為他是家奴。
和之前沿途的情況差不多,韓坤母子歸府並未掀起太大的波瀾。
平靜中多少帶著幾分尷尬的意味。
庶子,還是一個養在草原,擁有著一半蠻族血脈的庶子。
誰也不知道這位庶子會擁有怎樣的處境,所以沒人敢多做摻和,以免引火燒身,不說招來大禍,也是自尋麻煩。
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誰不知道如今府中那兩位國公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就這樣,車輦一路波瀾不興地駛進了森然威嚴的國公幕府中。
……
‘這就……到家了嗎?’
在長在烏丸王宮的韓坤眼中,眼前這個家其實倒也沒有太多的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