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心狠手辣了一輩子,早就不怕死了,但也真的非無情無義之人。
曹覃等人跟隨她多年,忠心耿耿,今日把他們全部叫去洞外等候,本就是在為他們留一條活路。
可到底還是害了他們。
嬈娘瞥見她麵上的悲痛,像話本裡手段狠辣的反派,不屑地冷笑一聲,旋即狠狠拔出匕首,將她推進了那窪汙水中。
鮮血順著孟嫣然胸前的血窟窿汩汩淌出,汩汩直流,少頃便將那窪汙水染得通紅。
許是汙水寒涼刺骨,她並沒有立即斷氣。
反而回光返照一般,撐著最後的力氣仰頭看向嬈娘,如同地獄惡鬼,猙獰又怨毒嘶啞大喊:“曲爭春,你當真以為……當年想要攝政王府死絕的計謀,隻老身一人在籌謀嗎?”
——轟隆!!
十二月,頭頂淒滄的冬日裡,忽然炸響了一聲驚雷。
孟嫣然喊完那兩句話,便徹底咽氣在了那聲驚雷之下,雙目依舊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但嘴角卻保持著一抹詭異的弧度。
嬈娘定定地站在原地,旁邊的季庭州一臉緊張地看著她,想解釋什麼,嘴巴張了又合,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縱然他真的從沒有想過要攝政王府任何一人死,但當年那道要了攝政王府眾人性命的聖旨,卻又的的確確由他所下。
這點,他無法狡辯。
所以哪怕孟嫣然死前那幾句話,是在挑撥離間,他也沒法為自己開脫。
更沒法為彆人開脫。
因為正如孟嫣然所言,當年籌謀攝政王府眾人性命之人,遠不止她一個。
一瞬間,洞中寂靜無聲。
直到解決完葉家剩下那些私兵的燕風霽和秦嶸等人進來,才打破了這份壓抑的寂靜。
燕風霽看都沒看汙水裡的屍體一眼,更是全然忽視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季庭州,直直走到嬈娘身邊,拉起她垂在兩側的手,一言不發地扯出自己裡襯的袖子,細細擦去她手心血汙。
擦完,他彎下身,將心神俱疲的妻子抱起。
嬈娘安靜地靠在他懷裡,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道雷聲太大,此刻她耳朵嗡嗡作響,就連路過秦嶸時,他張嘴朝她說了什麼她都沒聽清。
不過,左右一句關心之言罷了。
嬈娘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事。
她隻知道這一刻,她感覺好困好困,困得周圍的一切都在轉圈,困得她不想再動腦子,不想去深思孟嫣然最後的話,隻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此時洞外,隨著那道冬雷落下,刺骨的小雨又一次滴落下來。
由小漸密,由密漸大。
粟陽冬日的雨水,怎麼會這麼多啊!好像比有些人一輩子流眼淚的次數,都還要多得多。
……
“怎麼樣,還沒醒嗎?”
珠簾後,有人壓低著聲,正在小聲詢問著什麼。
還不等有人回答,躺著的嬈娘眼皮忽然動了動,緊接著,她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