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經過昨晚每半個時辰就被搖醒一次的折磨後,他覺得自己還是老了,再奮鬥三十年的偉大目標,還是留給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來乾吧!
關映雪是跟黃太醫一起離開的。
離開時她回頭看了一眼,剛好看到嬈娘接過他夫君手裡的碗,堅持要自己吃,還低聲讓燕風霽去休息一會兒。
而那守了她將近一天一夜的男人,溫柔地笑著,聽話地在床沿邊躺下,閉目將耳朵貼到了她的小腹上。
畫麵溫馨極了。
關映雪眼中閃過一抹羨慕,由衷地在心底祝福他們一家三口,要永遠如此幸福下去。
想到此,她斂眸,嘴角跟著微微上揚著。
然笑容才起,在踏出房間,看到站在不遠簷下等她的季庭州時,又驀然落下。
季庭州輕抿了下唇,看到她麵上笑容的消失,眼中閃過一抹苦笑。
他看了看關映雪,又看了看她身後的房門,抬手揮退左右,遲遲半晌,才開口道:“葉家之事已了,朕留了人在粟陽收尾,明日將遠赴塞北禦駕親征。”
此言一出,屋裡屋外的人都露出了幾分詫異。
季庭州繼續道:“待塞北戰事了結,一切塵埃落定,朕會擬旨昭告葉家之罪。當年之事,朕也會重新擬旨,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這話,是特意說給屋裡的人聽的,哪怕說完許久,都沒有得到屋裡的人隻言片語的回應。
當年曲氏一門全了忠義,全了皇家顏麵,更全了大景江山的安穩。
如今,也該到他們季氏皇族和他這個帝王全一全良心,還曲家,還天下百姓一個公平真相的時候了。
季庭州知道,他的話,裡麵的人能聽到,也聽得懂。
他說完,視線又一次落到自己的皇後身上。
對上她依舊冰冷的目光,他倏然一笑,恰如當年年少初遇之時那般,朗朗相邀道:“皇後與朕一同去塞北吧!朕……送關小姐回家。”
最後幾字,他咬得極輕,甚至帶著顫音,卻又清晰地將每一個字都送進了她的耳朵裡。
他這是……終於要放她自由了嗎?
關映雪怔住,思緒有片刻的空白。
良久,她似才反應過來什麼,紅著眼,丟棄掉身上所有束縛住她的端莊,俯身跪下,朝季庭州躬身行了一個君臣之禮。
她知道,他肯放過她了。
這一禮過後,她就隻是關映雪了。
不再是誰的妻子,誰的皇後。
從今往後,她就隻是關映雪,是塞北那片草原上,可以騎著駿馬自由自在奔跑的關映雪。
“謝陛下成全!”
沒人知道,這一趟離宮,假死也好,真死也罷,她已經暗暗做好了逃離帝王,再不回那座囚牢的打算。
現在,那顆隨身攜帶的假死藥,和那瓶鴆毒,應該是用不上了。
季庭州斂著眉眼,在她跪拜時微微側開了些身子,也在她抬頭起身的刹那,掩去麵上的痛苦,轉身走了。
當年有人強留了一股塞北的風。
如今,這股風自由了。